《童年》| 外祖父回忆（1）
精彩导读
一次，阿廖沙因为犯了点错误，外祖父不让他到院子里和花园里玩。阿廖沙非常伤心，他真想出去玩一会儿。突然，外祖父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一本崭新的小书，兴致勃勃地说……
开春的时候，两个舅舅分家了，雅科夫留在城里，米哈伊尔搬到河对岸去了。
外祖父在田野街上买了一幢又大又漂亮的楼房，下层是石头结构，是一家酒馆，顶层阁楼上有一个舒适的小房间，从后花园下去便是山谷，山谷里长满了光秃秃的柳树。
“看见了没有，这可都是好鞭子啊！“外祖父踩着融雪的小径，冲我笑嘻嘻地挤着眼说道，“我很快就要教你认字了，到那时这些树条子就派上用场了”。
整个楼房里住满了客人，外祖父只在上层留了一个大房间供自己居住和接待客人，外祖母和我住在顶层阁楼里。
阁楼的窗户朝着大街，每逢晚上和节假日，从窗口探出身子，就可以看见醉鬼们摇摇晃晃地从酒馆里爬出来，在大街上大喊大叫、跌跌撞撞地走着。
有时候，人们把他们像口袋似的抛到马路上，他们站起来，又连滚带爬地往酒馆大门内硬挤，从楼上看着这一切，非常有趣。
场面描写
这里描写了一群醉鬼连滚带爬的滑稽场景，真实地再现了当时的社会环境。这一群醉鬼其实正是当时俄国小市民阶层人物的缩影，他们的人生百无聊赖，精神极度贫穷，因此只能在醉生梦死中寻求安慰。
外祖父一清早就到儿子的染坊里帮助他们料理事情去了，晚上回来时总是累得筋疲力尽（精神疲乏，气力用尽。形容精神和身体极度疲劳），而且闷闷不乐的。
外祖母在家做饭、缝衣服，在菜园和花园里掘土翻地，整天忙得不可开交。
有时，她嗅完鼻烟，美滋滋地打着喷嚏（tì），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说：“喂！阿廖沙，亲爱的孩子，你瞧，我们现在可过上平静的生活了！感谢天上的圣母，要是所有的人都能过上这样的生活那该多好哇！”
但我并不认为我们的生活有多么平静。一天到晚，房客们在院子里乱哄哄地来来往往，而邻居的女人们经常跑过来，在一起说说这，说说那。
总有人喊：“阿库林娜·万尼亚诺夫娜！”阿库林娜·万尼亚诺夫娜对所有的人都露出同样亲切的微笑，她对每个人都同样和蔼，同样关心。
她常常给人家接生，调解家庭矛盾，给儿童治病，教人家背诵《圣母之梦》这首诗，还经常帮助人家出些家务方面的主意：“至于什么时候腌黄瓜，等黄瓜没有土腥味或别的气味时，就可以腌了；制作格瓦斯饮料需要发酵，这样味道才会浓；酸奶酪的做法有许多种：有多瑙河风味的，有西班牙风味的，还有高加索风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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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瓦斯饮料是俄罗斯的利用面包屑或玉米发酵酿制的碳酸饮料，其具有天然发酵的醇香味，营养丰富，酒精含量低微，除消暑、解渴外，还能增强人体消化功能，是既可做饮料又可代酒助兴的良好保健饮料。另外，利用甘薯制作的格瓦斯风味独特，营养丰富，是一种理想的保健饮品。
我整天跟着她在院子里和花园里转来转去，跟她到邻居家去做客，听她讲着各种各样的故事。我好像和她长在一起了，在我的这段生活中，除了这位每天忙个不停的老太婆以外，再也不记得别的东西了。
穿插议论
这里由写自己小时候跟随外祖母的情景转入到了现在对儿时的追忆状态，从而刻画出一个精力旺盛、充满活力的外祖母形象，突出表现了外祖母对自己的深刻影响。
有时，我母亲也会回来待一会儿，至于她从什么地方回来，就不得而知了。她高傲、严肃，总是用她那双灰色的眼睛冷漠地看着一切。她就像冬天的太阳，待一会儿就马上消失了，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值得回忆的东西。
有一天，我问外祖母：“你会巫术吗？”
“嘿！亏你想得出来！”她微微一笑，立刻又若有所思地补充说，“我怎么能会那玩意儿呢？行巫术施魔法可是一门大学问。我不认识字，连一个字母也不认得；你外公认识字，学问大，圣母娘娘没有给我这方面的智慧。”
于是，她又给我讲述了一段她自己的经历：“要知道，我从小也是一个没有父亲的孤儿，我的母亲是一个无田无业的贫苦农民，她的身体还有残疾。她做姑娘的时候，在地主老爷家里做工。有一次，她从楼上摔了下来，把肩膀摔伤了，她那只最有用的胳膊就萎缩了。
“唉！你知道吗？我母亲本来是个出色的织花边能手。这样一来，对地主老爷来说，她就变得没有用处了，结果被人家撵了出来。她少了一只手，一个人怎么能够生活啊？于是，她就到处去要饭，乞求别人的帮助。”
“不过，那时候人们都比现在富裕，心地也比现在善良，每年秋天和冬天，我就跟着母亲在城里沿街乞讨，到处流浪，想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
“行乞讨饭、漂泊流浪的生活，多么好啊！可是当我9岁以后，母亲觉得带着我讨饭有失体面，感到不好意思，便在巴拉罕纳定居下来。她每天跌跌撞撞地挨家挨户去求乞，我就一个人留在家里学织花边。我急急忙忙地学呀学呀，想尽快学成，好助母亲一臂之力。”
“我用了两年多一点的时间，果然把这门手艺学成了，而且在全城出了名！当然喽！这不是因为我心灵手巧，而是因为母亲教得好。她虽然只剩下一只手，自己不能干活，但她能指导别人。你要知道，一个好的老师比十个能干活的人还要珍贵。”
语言描写
这里外祖母回忆了自己早年跟随妈妈四处乞讨流浪的人生经历。在这样的艰苦环境中，外祖母不仅没有堕落，而且还成功学会了织花边的手艺，表现了她乐观自信的人生态度和谦虚好学的性格。
“嘿！这时我开始骄傲自满（看不起别人，满足于自己已有的成绩。）起来，对母亲说：‘妈妈，你就别东奔西跑去要饭了，现在光靠我一个人挣的钱就能养活你！’她却对我说：‘住口，你要明白，我这样做都是为了给你攒嫁妆。’”
“后来，你外祖父就出现了，他当时是个出色的小伙子，才22岁就当上了纤夫长。他母亲把我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看出我是个会干活的能手，又是一个乞丐的女儿，一定会老老实实地过日子，嗯！事情就成了。他母亲是个卖面包的，对人很凶恶，嗨，算啦，不提她了……干吗要去回忆那些恶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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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夫是指那些专以纤绳帮人拉船为生的人。在古代，船运是一种必不可少的运输方式，煤、木材、农副产品和日用品全靠船只运进运出，当船遇到险滩恶水或搁浅时，就必须靠很多人合力拉船，纤夫这个职业由此而生。纤夫长就是管理纤夫的一个小头目。
她愉快地笑了，鼻子滑稽地颤抖着，眼里出现沉思的目光，我感到很亲切，那目光所表明的一切，比言语更清楚。
我记得那是一个安静的晚上，我和外祖母在外祖父的房间里喝茶。外祖父身体不好，一直不停地擦着头上的大汗，呼吸急促，声音沙哑。
他那双绿眼睛有些浑浊，面孔有点水肿，涨得通红，两个又小又尖的耳朵红得更厉害。当他伸出手去端茶碗时，那只手可怜地哆嗦个不停。他这天晚上显得很温和，和往常不一样。
语言和动作描写
这里对外祖父生病时的语言、动作、神态等进行了细致入微的刻画，表现了他身体的虚弱和心理的脆弱，与他打人的凶狠状态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让人看到他的确已经是风烛残年，时日不多了。
“你怎么不往我茶碗里放糖啊？”他像娇生惯养（娇：爱怜过甚；惯：纵容，放任。从小就被溺爱、娇养惯了。）的孩子似的用挑剔的声调问外祖母。
外祖母亲切和蔼但口气坚决地回答：“我给你茶碗里放了蜜，喝蜜对你更有好处！”
他气喘吁吁地笑起来，大口喝起茶来，一边喝，一边说：“你得好好照顾我，可别让我死了！”
“别担心，我会好好照看你的。”
“这就对了！我还没活够呢！”
“你别说话，安静地躺着吧？”
他闭上双眼沉默了好久，突然，他像被扎了一下似的浑身一抖，自言自语地说：“应该让雅希加和米希加快点结婚，娶了老婆，再生几个孩子，也许会使他们老实一点儿，你说对吧？”
于是他开始回忆，城里哪些人家有合适的姑娘。外祖母一句话也不说，只顾一碗接一碗地喝茶。
我坐在窗口，望着城市上空的晚霞，霞光万道，把房屋的玻璃窗照得通红。我因为犯了点错误，外祖父不让我到院子里和花园里玩。
花园下面的山谷里，传来孩子们吵吵嚷嚷的声音，他们正在灌木丛中跑来跑去。傍晚时分的惆怅涌上我的心头，我真想出去玩一会儿。
突然，外祖父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一本崭新的小书，往手里一放，用力拍了一下，兴致勃勃地招呼我：“喂！你这个调皮鬼，淘气包，到这里来！坐下，你这个高颧骨的小东西。看看这是什么字？”
我回答了。
“对了！这个呢？”
我又回答。
“瞎编！你看这几个字母，这个叫什么？”
我仔细想了一下，又回答了一遍。
“对了！这个呢？”
外祖母插口道：“你呀！老爷子，就好好躺着吧！”
“别说话，你住嘴！我现在正好有时间，否则也是胡思乱想。念下去，阿廖沙！”
他用一只热乎乎、汗津津的胳膊勾住我的脖子，把书放在我眼前，越过我的肩膀用指头点着字母教我念。
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强烈的醋味、汗腥味和大葱味，熏得我差点透不过气来。他却越发来了兴致，嘶哑着嗓子，冲着我吼着那些字母。
这些单词我都认得：“з”这个字母像是一条虫子，“г”颇像驼背的格里高里，“я”就像外祖母和我。至于外祖父，他和所有的字母都有某些共同之处。
他让我把字母表念了很长时间，一会儿按顺序问我，一会儿又打乱顺序问我，他的狂热劲儿也影响了我，我也满头大汗，扯着嗓门拼命地大声念。
场面描写
这里描写了外祖父病中教阿廖沙读书的场景。外祖父虽然身体不适，声音嘶哑，但依然充满了热情，并且感染了阿廖沙。可以看出外祖父虽然性格粗暴，但非常爱孩子，希望将自己会的东西教给后代。
这使他觉得很好笑，他捂住胸口，不停地咳嗽，按着书本，嘶哑着嗓子说：“老婆子，你瞧他的嗓门有多高！哎呀！你这个阿斯特拉罕打摆子的，你大喊大叫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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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特拉罕是俄罗斯阿斯特拉罕州首府，也是伏尔加河流经的最后一个大城市，位于伏尔加河三角洲地区，分布在有运河和小溪相连的11个岛屿上。
“你不是也在喊吗？”
外祖母胳膊肘支在桌子上，轻声笑着说：“你们俩别扯着嗓门儿拼命喊了！”
外祖父友好地向我解释说：“我喊，是因为身体不舒服，你呢？”
他又摇晃着大汗淋漓的头，对外祖母说：“死去的娜塔莉娅说他记性不好，这话不对。他的记忆力特别好，就像一匹聪明的马！继续念下去，你这个翘鼻子的！”
侧面描写
这里通过外祖父转述娜塔莉娅的话，从侧面表现了阿廖沙的头脑其实很聪明，记忆力很好，从中也可以看出来外祖父对这个外孙非常喜爱，真心希望他能够学习一些有用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