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外祖父打我(1)
精彩导读
外祖父一个箭步扑了过来,把我拎了起来,死死地盯住我的脸,好像第一次见到我似的,我开始想到:难道是他要开始抽我了吗?
回想起那段日子,连我自己都难以置信(出乎意料,让人很难相信。),我安慰自己说也许是我记错了,那并不是真的,可事实就是事实。
这是一段由一个真善美的天才所讲述的悲惨故事,因为生活中有太多的残酷。我在此叙述的不只是我自己,其中那些令人喘不上气来的恐怖景象,普通的俄国人都曾经经历过,而且直到现在他们仍在经历着。
外祖父家里充满了仇恨,大人之间的一切都是以仇恨为纽带的,就连孩子们,也争先恐后(争着向前,唯恐落后。)地加入了这个行列。
母亲和我刚来的时候,她的两个弟弟正闹着要求外祖父分家,这是我后来从外祖母那里知道的。母亲带着我突然回到这个大家庭来,这使他们分家的愿望更加迫不及待(迫:紧急。急迫得不能等待。形容心情急切。)了。
他们怕母亲向外祖父讨回她本应该得到的嫁妆。那份嫁妆是母亲因为违抗父命结婚而被扣下的,两个舅舅一致认为那份嫁妆应该归他们所有。
除此之外,当然还有很多别的琐事,诸如有谁在城里开染坊,又有谁到奥卡河的对岸纳维诺村去开染坊等等,他们为了这些事情吵翻了天。
我们刚到几天,在厨房里用餐时就爆发了一场争吵。
两个舅舅对立着,在屋子里狂吼。
外祖父用饭勺敲着桌子,脸涨得通红,像公鸡打鸣一样地叫喊:“都给我滚出去!”
外祖母痛苦地说:“行啦!全分给他们吧!分光拿净,省得他们再吵!”
“你给我闭嘴,都是你惯的!”外祖父个头小,声音却出奇的大。
比喻修辞
这里将外祖父的叫喊比喻成公鸡打鸣,形象地描绘了外祖父当时激动和愤怒的样子。表现了他因为儿子们闹分家的事,心中充满了怒火,因此脸红脖子粗地大声叫喊,希望以此制止儿子们争吵。
我的母亲站了起来,默默走到窗前,背对着大家,一声也不吭。
在这时候,米哈伊尔舅舅突然抡圆了胳膊给了他弟弟一个响亮的耳光!弟弟揪住他,两个人在地上滚成了一团,还不断地叫骂着。
孩子们吓得哇哇大哭起来。挺着大肚子的娜塔莉娅舅妈拼命地喊着、劝着,我母亲愣是把她给拖走了。永远乐呵呵的麻子脸保姆叶夫根尼娅把孩子们赶出了厨房。
米哈伊尔舅舅被制服了。一个年轻力壮的学徒工,骑在了米哈伊尔舅舅的背上,而格里高里心平气和(心情平静,态度温和。指不急躁,不生气。)地用毛巾捆住了舅舅的手。
外祖父捶胸顿足(用拳敲打胸部,跺着双脚。形容非常悲痛与懊悔的样子。),哀号着:“你们可是亲兄弟啊!亲兄弟啊!唉!”
战争一开始,我就跳到了炕上,好奇而又害怕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外祖母用铜盆里的水给雅科夫舅舅洗脸上的血迹,她哭着,气得直跺脚。
外祖母痛心地说:“野种们,该清醒清醒了!”
外祖父把撕破的衬衫拉到肩膀上,对着外祖母大喊:“老太婆,看看你生的这群畜生!”
外祖母躲到了角落里,号啕大哭:“圣母啊!请你让我的孩子们懂点人性吧!”
语言描写
通过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对话,表现了他们对儿子们自私自利地争夺家产的失望和愤怒。不过,尽管他们生气,但依然能够看出来他们对孩子的爱,依然在幻想着儿子们能够回心转意。
外祖父站在她跟前发呆,看着一屋子的狼藉(jí),他低声说:“老婆子,你可注点意,小心他们欺负瓦里娅!”
“上帝啊,你可怜可怜我们吧!”
“老太婆,你说说,这可怎么办!”
“啊!上帝保佑,快把衬衫脱下来,我给你缝缝!”
“唉!分家吧!老婆子!”
“分吧!老爷子!”
细节描写
这里抓住了外祖父“扑”“拎”“盯”等几个动作,可以看出来,他虽然年龄大了,但是动作依然像年轻人一样快捷,形象地表现了他当时怒气未消的样子,同时也表现出他严厉、粗暴的性格特点,容不得别人出现任何差错。
“你看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知道,分家吧,分吧!”
他们俩和声细语地谈了很久,可到最后,外祖父又像公鸡打鸣似的尖声尖气地吼了起来。
他指着外祖母,叫道:“行啦!你比我疼他们!”
“可是你养的都是些什么儿子,米希加是个没心没肺的驴,雅希加则是个共济会员!他们早晚会把我的家产吃光的!”
我在炕上翻了个身,不料把熨斗碰掉了,“稀里哗啦”地掉进了脏水盆里。
外祖父一个箭步扑了过来,把我拎了起来,死死地盯住我的脸,好像第一次见到我似的,说:“谁让你在这儿的?是你妈妈吗?”
外貌描写
这里描述了娜塔莉娅舅妈的外貌,通过她像个孩子似的圆圆的脸蛋和澄澈见底的眼睛,表现出她单纯、可爱、温柔、善良的性格特点,也从侧面反映出阿廖沙对她的喜爱之情。
“我自己。”
“胡说。”
“不是胡说,是我自己。”
他点了一下我的额头,把我扔在了地上,说:“活像你爹!快滚!”
我飞快地逃出厨房。
不知道为什么,外祖父那双犀利的绿眼珠儿老是盯着我不放,我非常怕他。
他脾气太坏了,从来不与人为善(与:偕同之意;为:做;善:好事。原意指偕同别人一道做好事行善。现指善意帮助人。),总是摆出一副打架的阵势来。
“嗨!你们这些人啊!”他经常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叹,那个“嗨”拉得长长的,让人生厌。
休息时,或者是在吃晚茶时,外祖父和舅舅们,还有伙计们都从作坊里回来了,他们一个个都累得疲惫不堪,两只手让紫檀(tán)染得通红。
他们的头发都用带子系着,活像厨房角落里被烟熏黑了的圣像。
有的时候,外祖父坐在我的对面和我谈话,这让他的孙子们都非常羡慕。
外祖父身材瘦小,脸上线条分明,圆领绸背心有个破洞,印花布的衬衫也皱巴巴的,裤子上有补丁。
就是他这么一身,比起他那两个穿着护胸、围着三角绸巾的儿子,还算干净漂亮的。
我们来了几天以后,他就开始让我学做祈祷。
别的孩子都比我大,都在跟乌斯平尼耶教堂的一个助祭学识字,从家里可以看到那个教堂的金色尖顶。
文静的娜塔莉娅舅妈教我念祷词,她的脸圆圆的,像个孩子,眼睛澄澈见底,穿过她的这双眼睛,好像可以看到她脑袋里的一切。
我非常喜欢她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她双眼眯了起来,低着头,悄声说:“啊!请跟我念:‘我们在天之父……’”
如果我提出什么问题,她就会东看看西看看,好像怕别人看见似的说:“别问啦!越问越糟糕!你就跟我说就行了:‘我们在天之父’,快说啊!”
我不清楚为什么会越问越糟糕,就故意念错。
可是温柔的舅妈只是耐心地纠正我的发音,一点也不生气。这反倒让我有些生气了。
这一天,外祖父问我:“阿廖沙,你今天干什么来着?一定又去玩了!我问你,《主祷经》念熟了吗?”
舅妈忧虑地说:“他记性不太好。”
外祖父一声冷笑,红眉毛一挑。
“那就得挨揍了!”他又问,“你爹打过你吗?”
我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所以没回答。
我母亲说:“马克西从来没打过他,让我也别打他。”
“为什么?”
“他认为用拳头是教育不出人来的。”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请上帝原谅我,我说了死人的坏话!”外祖父气呼呼地骂道。
他的话让我感到受了污辱,他看出了这一点。
“啊哈!你还噘起了嘴!”
他拍了一下我的头,像是想起了什么说:“星期六吧!我要为顶针的事抽萨沙一顿!”
“什么是‘抽’?”
大家都笑了。
场面描写
这里描写了外祖父和大家谈话的场面,他将打人这样的事情说得那么平淡自然,好像家常便饭一样。而大家听到阿廖沙还不明白什么是“抽”,都一起大笑,可见家暴这种恶毒的事情在这里经常发生。
外祖父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心里开始琢磨“抽”和“打”的区别,我知道“打”是怎么回事,打猫打狗,还有阿斯特拉罕的警察打波斯人。
可我还没见过打小孩。
舅舅们惩罚孩子时,是用手指头弹他们的额头或后脑勺。孩子们对此似乎习以为常,摸摸弹得起包的地方,又去玩了。
我问:“疼吗?”
他们勇敢地回答:“一点也不疼!”
这次为了顶针的事,他们就挨弹了。
知识链接
顶针又称顶真,可叫推杆、镶针、中针、托针等,是旧时人们常用的缝纫用品,通常是由金属或塑料做的环形指套,表面有密麻的凹痕,在将缝针顶过衣料时用以保护手指。一般套在中指用来顶针尾,以免伤手,而且能顶着针尾使手指更易发力,用来穿透衣物。
顶针的事我是知道的。那天晚上,两个舅舅和格里高里准备把染好了的料子制成一匹一匹的布后,再去吃饭。
米哈伊尔舅舅要跟那个眼睛快瞎了的格里高里搞了个恶作剧,他叫9岁的侄子把他的顶针在蜡烛上烧热。
萨沙很听话,拿镊子夹着顶针烧了起来,烧得快红了以后,偷偷地放在格里高里手边,然后就躲了起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外祖父来了,他想帮帮忙,于是就坐下来,不紧不慢地戴上了顶针。
我听见叫喊声跑进厨房时,外祖父正用烫伤了的手指头抓着耳朵,他一边蹦跳,一边吼着:“谁干的?你们这群混蛋!你们这群败家子!”
米哈伊尔舅舅趴在床上,用嘴吹着顶针儿。
格里高里依旧缝他的布料,不动声色,巨大的影子随着他的秃头晃来晃去。
神态描写
这里描写了格里高里在混乱中不为所动的神态,可见这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已经根本引不起他的任何兴趣,他只想干好自己的事情,根本不想参与其中。
雅科夫舅舅也跑了进来,掩面而笑。
外祖母正在用刀切土豆儿。
米哈伊尔舅舅抬头看了看,突然说:“这是雅科夫家的萨沙干的!”
“胡说!”雅科夫大吼一声跳了起来。
他儿子哭了,叫道:“爸爸,是他让我干的!”
两个舅舅互相骂了起来。外祖父这时候已经消了气儿,把土豆片儿糊到手指头上,领着我走了。
大家一致认为,这是米哈伊尔舅舅的错。
我问:“要不要抽他一顿?”
“要!”外祖父斜着眼看了我一下。
米哈伊尔舅舅却火了,向我母亲吼道:“瓦里娅,小心点你的狗崽子,别让我把他的脑袋揪下来!”
母亲毫不示弱:“你敢!”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