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黄鼬》 | 第十章 熊洞掏崽

我们住的猎民村，在一个三面环山一面环水的地方，走出村不远，就是密布树林的山峰。一条蜿蜒的河水，从猎民村前流过，河水清澈见底。每到春秋两季，猎民们站在河边，手持鱼叉抛向河水，一条条大狗鱼便被拽了上来；他们用丝挂子横拦在河里，可以挂到鲜美的细鳞鱼。

更有趣的是，看那些顽皮的孩子，也有我的小主人莫日根特，他们在沙滩上捉鳖，玩沙，在我脑海里留下深刻的印象。猎民村旁的小河，河水流得很慢。在那平坦的河岸边，有一片金黄色的沙滩，那细细的沙子，被阳光晒得滚烫。小朋友们在河里洗澡时，洗得冷了，便躺到沙滩上晒太阳。我和小伙伴们跟在他们身边，有时也跳到河里游一圈；那些顽皮的孩子常骑在我们的背上，让我们背他们过河。当他们躺在沙滩上时，我们会过去伸舌头舔他们的身子，舔他们支起来的小鸡鸡，弄得他们哈哈大笑。

当中午天太热的时候，沙滩上便成为甲鱼们的世界。它们常爬到沙滩上，扒开沙子在那里产卵，然后再埋上。在阳光的照射下，靠沙子的温度，一段时间后小甲鱼们便孵化出来，纷纷钻出沙子，跑到河里和妈妈们游泳。猎民村的孩子们，常到沙滩上去捡甲鱼蛋。

后来，他们发现了一个秘密，就是在炎热的中午，甲鱼常常从水里爬到沙滩上，晒自己的甲壳。掌握住这一规律，他们开始琢磨猎获甲鱼。

那是一个中午，莫日根特扛着二齿钩，兴冲冲地向河边奔去，我紧随其后，步步紧跟。

来到河边的高崖上，他悄悄地趴下来，居高临下，注视着河边的沙滩。

我领会了小主人的意图，默默地趴在他身边，伸出舌头，“哈哈”地喘着，也注视着河面。

天气火辣辣的，蝈蝈、蚂蚱叫个不停，原野上一片喧闹。

我的身上被晒得像着了火一样，十分难受。我不敢乱动，耐心地等待小主人的行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河面上没有任何动静。小主人用手轻轻地抹着脸上的汗水，目不转睛地盯着河面。又过了几分钟的光景，只见河面的碧波中伸出个小脑袋，一对高粱米粒大小的眼睛在闪闪发光，一只可爱的小甲鱼露出头来。

它晃着脑袋四处张望一会儿，见没什么动静，便“哗啦”一声从河里钻了出来，爬上了沙滩，在滚烫的沙子上休息一会儿。只见它脖子一伸，脑袋一支撑，“吧嗒”一声翻了过来，椭圆形的盖子朝下，白肚皮朝上，脑袋往里一缩，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

紧接着，又有几只甲鱼爬上岸来，它们都肚皮朝上，散布在沙滩上，像是睡过去了一样，没有半点动静。沙滩上像是贴着一张张烙饼，很有趣，很好玩。

这时，只见莫日根特手握二齿钩飞身而下，瞄准一只甲鱼，迅速刺下去。这只甲鱼还没来得及翻身，就被二齿钩子钩住了。

其余的甲鱼，动作灵敏得很，它们听到了动静，有的伸长了脖子，一个支杆跳，“叭”地折进水里；有的像车轮旋转似的，一溜风般飞转着旋进水中。

莫日根特猎获了甲鱼，全家人喝上了一顿鲜美的甲鱼汤。后来，他觉得应该抓一些活的甲鱼，把它们养起来，让它们繁殖。

这回我该发挥作用了，他先对我进行了训练。

那天中午，他把我带到河边，像往常一样，静静地守候在高崖上。当几只甲鱼钻出水来平贴在沙滩上时，小主人一声口哨，我像箭一般奔下崖去。可我刚跳到沙滩上，那甲鱼像风转轮般旋进水里。我又向水中扑去，结果，我成了不折不扣的落水狗，最终一无所获。

这次弄得我很狼狈，我带着湿漉漉的身子没精打采地和主人回到家里。

莫日根特并没灰心，对我仍抱有极大的希望，第二天又领我来到河边。

这次我总结了经验，当主人发出信号时，我一下子跳到甲鱼的前面，截住它进水的去路。

我终于胜利了，那甲鱼乖乖地被我摁到爪下。它把脑袋缩进甲壳里，任凭我拨弄来拨弄去，它却像死了一般。

莫日根特把甲鱼装进兜，高高兴兴地向家走去。我非常得意地卷起尾巴，在他身前身后摇头晃脑，又跑又跳。在我们猎民村，还有好多有趣的故事，特别是那黑熊大闹猎民村的事，一想起来就觉得好笑。

猎民村的东头，住着一个猎手叫托林。那天，他从山上抱回两头小熊崽。

这小熊崽刚来的时候，不吃不喝，闷闷不乐；后来混熟了，却特别的淘气。它们常屋里屋外闹个不停，有些恶作剧令人哭笑不得。它们有时把粮食撒得满院子都是，有时将仓库的东西都给你搬出来；屋子里的东西被它俩扔到院子外，园子里的蔬菜被糟蹋得一片狼藉；饭刚做好，主人还没吃，它们已把爪子伸进饭盆里，被烫得嗷嗷乱叫。

我们猎犬抱着好奇的心情去看它们。

它们却死皮赖脸地和我们又打又闹。我们向它们发起围攻，最后被它俩打得落花流水，吓得我们只好远远地看着，不敢向它们靠近。

有猎人问托林，从哪儿弄来这两个淘气的东西？托林说上山打猎时发现了熊洞，他一直守候了好几天，最后在大熊离开洞口时，他钻进洞里，将熊崽偷出来，抱回家里。

有经验的老猎人说：“这下可坏了，黑熊们会寻来报复的。”他劝托林把熊崽送回熊洞去。

可托林不听，他说不信这一套。

结果，事情终于发生了。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和猎犬同伴们发现有两个黑影一晃一晃地进村了。它们走进西头一家的院子，一阵乱摔，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它们把门前的大树拔倒了，将院子的栅栏也推倒了。

我们猎犬联合起来奔过去，才看清那是两头大黑熊。我们勇敢地上前扑咬，哪里是它们的对手。它们三拳两掌，打得我和伙伴们遍体鳞伤。

第二天半夜，它们又来了。我们不敢和它们正面交锋，只管大声吠叫，以便通知猎民们。

这两个家伙更加胆大妄为，竟把一所空房子给扒倒了，一匹拴着的猎马被掏出了肠子。

在以后的日子里，它们越闹越凶，变本加厉，把猎人仓库里的皮张撕个粉碎，将山货扔得满道都是，有的人家养的猪也被弄死了。

黑熊们的胡闹弄得猎民村鸡犬不宁，猎民们觉也睡不好，有的荷枪实弹，整夜守候。

可这狡猾的家伙善于声东击西，今天在这家胡闹一晚上，明天又窜到很远的一家去打家劫舍。

猎民们没有办法，只好鸣枪警告。在半夜里，举枪向空中一阵乱打。

这一招倒真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猎民村恢复了平静。

可是过了两天，黑熊们又不安分了，并改变了斗争的策略，开始向散放在山上的猎马展开袭击。

猎民们对损坏的物品倒不是很在意，而失去了猎马，这可是令人痛苦的大事。

后来，猎民们向托林抗议了，要求托林必须把熊崽送回山里去。

托林哪肯服气，他故意抱着两个熊崽在猎民村周游一圈，声称：“我一个堂堂的好猎手，怎能向黑熊妥协？”

就在当天晚上，报复降临到托林的头上。

他家的猎犬被熊咬死了，仓库被拆得东倒西歪，搭在院子里的锅台被扒掉了，锅也被摔碎了。

托林拿起枪准备冲出门外，可一推门，推不开。原来，门外边被熊用大石头顶住了。

这时托林才服气了，乖乖地把熊崽送回到山里，猎民村又恢复了平静。

猎民村里发生的故事实在太多了。不知为什么，每当想起这些，竟使我对猎民村产生了强烈的思念。想起了猎民村的一草一木，想起了主人的院落和房子，更想起了女主人。

莫日根特的妈妈是我印象中最好的女主人。她勤劳、善良，有着一副温和慈祥的面孔。一天到晚，她的手没有停闲的时候。

熟皮子，做衣服，她长着一双巧手，能在衣服边角上、手套背上，绣上美丽的花纹。

她还能用桦树皮做成针线盒、衣服盒、烟盒等，在上面刻上云朵、犴、鹿等图案。

更好玩的是我跟她们上山采柳蒿芽、山葱、野韭菜等。

早晨，太阳刚露头，莫日根特的妈妈和猎民村的妇女们就出发了。她们带着口袋和筐，一路上有说有笑地来到山上。

小河边的风景特别美丽，河水静静地流淌，森林里飘出松脂的清香。乳白色的雾霭，翠绿的树林，听着一声声鸟鸣，我们心情也顿时欢快起来。猎民村的鄂伦春妇女们边采着柳蒿芽，边唱着山歌，歌声在原野中飘荡。

我和猎犬伙伴们互相嬉戏着，在山花盛放的原野上尽情玩耍。有时，我们会凑近一朵野花前，用鼻子慢慢嗅着，一股清新的花香会缓缓沁入肺腑，全身一阵轻松，顿时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有时，发现一只野鼠，我们会齐心协力，围追堵截，像是在做一种有趣的游戏。同我们一起来的小朋友们，玩得更是开心。

他们把网下在河里，捞上来银色的柳根子鱼；再点燃篝火，上面架上吊锅，将鲜嫩的柳蒿芽炸好；然后烧开水，用河水、河鱼炖柳蒿芽；最后再放上切碎的山葱，一股特有的清香扑鼻而来。

他们喝着鲜美的柳蒿芽鱼汤，嚼着柳蒿芽和嫩鱼，脸上像盛开的花朵，双眼笑成弯月。那副幸福的神情，我们看在眼里，乐在心头，感到美滋滋的。

鄂伦春妈妈们把成筐成袋的柳蒿芽运回家，进行阴干、晾晒，留作冬天食用。

用柳蒿芽炖犴肉、野猪肉、排骨，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就是他们吃剩下的骨头，我嚼在嘴里，也是感到滋味不同寻常的美妙。

和她们一起去采山丁子、稠李子、红豆等，也别有趣味。

秋日的山野里，有绿有黄，有红有褐，猎人称是五花山的季节。

河岸边的灌木林里，稠李子一串串，山丁子一撮撮。一串串稠李子紫得晶莹，一撮撮山丁子红得透明。妇女们会把这些野果采回家，晾干后，用它熬粥喝；有些还被压成山丁子饼，吃起来，酸甜开胃。

不知为什么，自己孤独在外时，会有这么多的美好回忆。

在回忆中，越发感到自己的孤独。想到死去的女主人，我的眼中便充满了泪水，我真想今晚能做个好梦，让我在梦中回到猎民村，和亲人在梦中相见。

然而，希望的好梦并没有出现，竟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战斗。

作者：浬鎏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