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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百年》 | 第二部 竹 第十八章 圣泉寺

发布日期:2020-09-16 09:34 来源:重庆出版集团

秀华失业了,习忠劝她莫怄,更加勤劳地在外揽活儿,千方百计让秀华吃饱。

两个月后,秀华生下了女儿。习忠不嫌女儿,喜欢得宝贝似的,这女儿在隆隆的机器声中生成发育,在高速旋转的运动中长成人形。降生人世,便对声音反应敏感,手舞足蹈地爱动、也爱闹。

一满月,秀华便找秀清姐,想回厂上班,秀清找厂里好说歹说,厂里鉴于秀华操作技能纯熟,破例地收回了她。但前提是工作时间不得回家喂奶。

秀华上班前喂一次,把奶挤出来存在瓶里,习忠再加点米汤喂一顿,自己把娃儿装在箩筐里背着出门。还好,打家具的人家也允了。只觉得奇怪,这大男人为啥要带娃儿?

“她妈在干啥?”女主人问。

“她要上班。”

“女人还上啥子班,你一个人养活她不就得了。”

不管别人笑也好,劝也好,习忠就是巴心巴肠地带着女儿,体贴着秀华。

这女儿长得白白胖胖的,见人就笑,一笑就流出清亮的口水。

习忠秀华再苦再累,一看到女儿就高兴。

秀华把女儿当宝贝样捧着抱着,想起自己因是女儿身所受的嫌弃,让她加倍地宠爱自己的女儿。

过节了,她索性拉着习忠找回老家,六岁离家就没回去过,她把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想给父母一个惊喜。

“爸——爸”,女儿居然先开口喊爸,习忠高兴得揪她的屁股。

教她喊妈,她还是喊爸。回到老家教她喊外婆,她依然喊“爸”。

父母当然是欢喜得很,想到这么嫌弃三妹崽,这三妹崽居然跑到了城里。还自己找了工作、安了家,抱出这么乖的娃娃来!妈更是高兴得直抹泪。

“姐跟夫家去了下江。我找姐帮的那家主人,姐夫是他堂弟。可那家人不知搬哪里了。”

“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是各人的命呐……”妈不由得伤心落泪。

爸拿出尘封的苦竹笛,不成调地吹了起来:

“三妹崽,还记得你去瞎妈家我吹这笛送你吗?”

秀华含着泪点点头:“怎忘得了?”

那一天,厂里的饭里挑出了蛆,菜里挑出了解便用的草纸。工人们中有三分之一的人开始拉肚子。

秀华因带娃劳累,吃起饭来狼吞虎咽,根本不知饭菜的味儿有什么不对。当天晚上又吐又拉,第二天就发烧,几天几夜退不下来。

习忠到处买药,吃了也不管用。

秀华已三天爬不起来,一天天拉水,瘦得脱了形。

女儿也跟着拉肚子,跟着发烧。

“爸……”女儿通红着小脸,还是对爸笑。习忠心疼得像被人撕扯。

他们没有钱进医院,凭习忠买回那些廉价药,哪能止住母女俩像天门关不住的腹泻。

秀华开始哼哼,后来没力气哼了。

女儿开始哭,后来哭不出声来了。

习忠给人打家具也催得要命,那家要娶媳,时间不能拖。习忠讲诚信,到时完工,又急着要那份工钱给妻女买药。

半夜匆匆赶回家,母女俩都没了声息。

“秀华!”习忠高喊。

秀华在噩梦中,抱着女儿走进阎王门,可那守门的阎王却大喝一声:

“你回去!”

不知是阎王喝令,还是习忠的呼喊,秀华抽了口大气醒了过来。

习忠这才看女儿,摸摸她的鼻息,不觉全身一软。

两口子大哭,这见人就笑的乖乖女儿,这刚刚会喊“爸”的女儿呐,竟说走就走,头都不回!

“阎王没睁眼呐,怎收她不收我!”秀华哭晕过去。

在屋后刨了土坑,埋葬了这个给两口子带来无限艰辛和无边欢乐的女儿。

秀华大病初愈,却整日以泪洗面。

习忠抹去她的泪水说:“莫哭了,我们还会有娃的。”

秀华约秀清秀梅去圣泉寺拜菩萨。三姐妹点燃香烛便各祈所愿。

“菩萨保佑,赐我儿女。”秀华一闭上眼就看见那乖乖女,相信菩萨会给她送回来。

“菩萨保佑,我哥不再找我!”秀清从骨子里厌烦他哥,害怕他哥的纠缠。

“菩萨保佑我,遇上个好男人。”秀梅举目无亲,实在盼望有个关心她保护她的人。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九一八,九一八……”秀梅又哼起这首歌。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三人抬头,见一慈眉善眼的小和尚走过来,手里捧着一只小乌龟,向圣泉潭走去。他下意识地盯了秀梅一眼。

“快,我们看看去。”秀梅拉着两姐妹去看小乌龟。

“出家之人,大慈大悲,善待众生,积德修福。”

小和尚把一只指头大的龟放进泉眼里,小乌龟游过去,又回头望望小和尚。

“你……是东北人!?”秀梅惊喜听到了久违的乡音!在这举目无亲的南方,竟遇上了东北老乡。

“刚才听你唱歌,知你也是东北逃难出来的。”小和尚和颜悦色望着秀梅。

乡音像一道暖流润泽了秀梅的心,小和尚的声音太像太像她哥了。她忘不了哥被日本人刺杀时,那一声惨烈的“妈——”。

“这是一潭圣泉,小乌龟在这里会长命百岁呢!”小和尚有了说话的兴头。

秀华秀清急着要接晚班,见秀梅与小老乡聊得欢,便先回了。

秀梅望着小和尚那慈悲和善的脸专注地听,小和尚望着小老乡亮晶晶的大眼睛,谈兴更浓:

“盘古开天,发现这奇峰上有一座金光闪闪的庙,八方百姓都信奉这高僧,来庙敬奉佛祖。天神气它冲了自己的天威,一刀砍去这奇峰,这山从此成了平顶。”

秀梅抬眼山顶,的确平平整整,仿佛一刀切过。

“山峰神庙没了,但这里却流出了一潭圣泉。传说是东海龙王的小儿子为之不平,以不绝的玉泉敬奉佛祖。你看看,那小龙从磁器口的宝轮寺过来,沿着嘉陵江游到小龙坎,腾过大龙坎,而后消失在龙隐路,经了化龙桥,就化入长江归大海了。对着这眼圣泉的山脚下,就叫龙泉巷。”

秀梅仿佛看见这山腰仙气缭绕,一条云雾正徐徐飘去,仿佛那小龙腾向了大江。

“后来,佛祖在这泉边重建庙宇,叫了圣泉寺。这圣泉寺香火百年不衰,神灵得很。”

“真的?”

“小妹子,你许个愿,准灵。”

秀梅闭着眼,脑海里却全是小和尚。

从这天起,秀梅的心被那圣泉寺拴住了。那小老乡就像她的哥,让她感到多年没有过的家乡的温暖。

到了一九四九年,厂的纱锭棉布卖不出去了。厂里裁去了大半员工,只留下秀华她们一批骨干。但发给她们的工资更少,钱也更不值钱了。

秀华相信是圣泉寺的菩萨显灵,她又怀孕了,两口子高兴了一阵子,秀华又开始发愁。

果不其然,一出怀,秀华就被厂里辞退了。

一天天看着妻肚子越来越大,可习忠那点工资能买的东西却越来越少。两张嘴都填不饱,再多一张口怎么办?

秀华只有自己接生了,实在也进不起医院。有了生第一个的经验,她相信自己也能接生。

阵痛加紧,秀华嘱习忠,快把那剪刀用火烧烧。孩子落地时,把脐带剪断,把肚脐包起来。

习忠做木工手巧,但在这软绵绵滑溜溜的血肉上动刀,实在怕把娃儿弄痛弄伤,脐带一断,娃儿大哭。

又是一个女儿!两口子依然高兴,孩子那眉眼儿酷似她走了的姐姐。

“老天把我们那个乖乖女儿送回来了!”习忠感叹。

可是,这送回的女儿没有喂家,她不巴父母。

三天后,她的小肚脐开始红肿,白天黑夜地哭。两口子也不知何故,更没钱进医院。

第七天,二女儿不哭了,她悄悄地走了。

俗话说是扯七风儿。

两口子无言、亦无泪……

上天真不赐给我们儿女么?我方习忠一生为人忠厚,秀华一生与人为善,老天怎对我老实夫妻如此不公……

就在秀华抱着死去的二女儿怨天怨地怨命时,秀清感叹,圣泉寺的菩萨怎不开眼呐!她无奈地望着妈掉泪。

“女儿呐,你跟妈回去。”邓大娘拉着秀清的手苦苦劝说:

“你几个月大,没人要,我把你抱回来,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

“妈,我知道你待我如亲生女儿。”

“我守寡半辈子,像男人一样种田挑担,把你和你哥养大成人。

你哥虽有些呆,但他心不坏,你就领妈这个情,回去和你哥圆房。”

“妈,你对我的恩我一辈子不忘,但我不想和哥做夫妻,他一天打我,我怕!”

“你跟他圆了房,他就不打你了!”

“妈,他一天不干活儿,我跟他一辈子也只有受苦受穷,像你一样,里里外外一个人,累一辈子,苦一辈子!”

“清呐,妈老了,只想了这点心愿,你不跟他,他不中用,我走了,怕他也活不下去了。”邓大娘边说边抹泪。

“妈——”秀清跟着流泪,伤心自己怎逃不出命运的安排。

秀清跟妈回到了家。

夜里,秀清硬被妈推进了哥的房间。

哥傻呵呵地笑,来拉秀清的手。

秀清碰着他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哥流着口水把秀清往怀里扯。

秀清吓得转身就跑。

无奈,妈在外已把门反锁。

“妈——妈——放我出去——”

邓大娘在外听着秀清敲门,却硬着心肠不开。

哥使出一身蛮力,扒下了秀清的衣服。

“妹子,好妹子,哥早就想要你呀……”

“哥——哥——你放开——”

秀清哪挣得脱哥那一身蛮力,她只觉得一身发紧发麻,一身都刺痛、恶心……

傻哥搂着清清秀秀的妹子,妹子那身皮肉好白好细嫩,他一身都酥了,心魂都飘了起来……他真是喜欢这个妹子呀,从小到大天天在一起,那情分是日积月累分不开了呀。从妹抱进家那天起,他就知道妹是他的媳妇儿,媳妇长大了就要和他睡觉,给他生儿。

可秀清自小不喜欢这个哥。她五个多月捡来这个家作童养媳,记事就看哥呆痴痴地好吃懒做。当秀清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时,那哥更是长得五大三粗,一身蛮力却不干活。一天缠着秀清和他睡觉,秀清一见他那身粗黑的肉就恶心,手都不愿让他碰。为这事,挨了哥不少打。再打她也不从,十四岁那年便悄悄跑了出来。

没想到,在外躲了五六年,还是没逃出童养媳的命运!

秀清无声地抽泣,心底痛楚的呐喊飘散在夜空。痛罢,喊罢,哭罢,秀清怎么也不甘认命。傻哥鼾睡,她拼竭全身力气拉断了铁锁扣,逃出了这个家。

走了一夜的路,天亮时分,秀清回到工厂,打了盆水周身洗呀擦呀,想除去身上的脏物,才发现自己周身都被傻哥掐得青一块紫一块,像一团团污迹怎么也擦不净。

秀清全身都疼,心窝窝像一根根钢针在扎。

秀清回到工厂的那天晚上,一位和善的大姐找到了她。大姐不知哪里了解到,秀清敢于反抗童养媳命运,特来找她聊起了秀清心中的痛:

“小邓呐,这童养媳的制度把女人害惨了,这纱厂的童工制度也把你们害惨了。那边逃得过婚,这边也逃不脱机器的压迫,你们一天工作十五六小时,小小年纪怎吃得消,一天吃两顿霉米饭,病了哪有钱医?”

秀清觉得大姐太体恤她们了。可又有什么办法摆脱这种生活呢?

“小邓呐,咱们工人都是同样的苦命人,只有团结起来跟资本家斗争,才能争得自己的权利。”

秀清觉得大姐说得在理,求菩萨保佑不了,只有靠自己,靠这些穷姐妹们一起努力来改变命运。

“啥叫斗争?”秀清不知怎样斗争。

“你叫上你的姐妹们,一起罢工。机器一停转,资本家就着慌。

你们就提出减少工作时间,增加工资,不吃霉米饭。”

秀清受了童养媳的罪,心里正愁如何才能摆脱哥的纠缠。想想,如果改变了这个害人的社会,废了童养媳旧俗,我就可以不当他的媳妇了,多好啊!

于是,秀清开始串联她的姐妹们。她首先到了秀华家,无奈秀华还在月子里,女儿刚刚死了,怄得吃不下睡不着,脚手软,哪有力气去游行。

秀华问秀清,怎么想到要罢工?

秀清说,是一位慈善的大姐教她这样做的。她只知这大姐姓江,不知叫什么名,做什么事,从哪里来,住在哪里。只觉得大姐特别体谅纱妹的苦,是真心实意为我们好。

秀清串联一大帮活不下去的童工走出了车间。

纺织厂沸腾了,嘉陵江边,圣泉山上,厂房内外,穿着一身白围腰的纱妹成群结队,高呼加工资,减工时。

转了十多年不停的机器,全部停摆。

秀清原以为机器指挥人转,她们一辈子都要围着机器转,没想到机器要靠她们这些可怜巴巴的小女子才能转,只要大家团结齐心,机器就得听她们指挥了。

大大小小的监工出来了,先是狂吼,不理;动手拖,无用;说好话,不听;做了香喷喷的饭菜,不吃。

二老板出来了,邓秀清作为代表为大伙向厂方提条件:

工作时间要缩短,工资要增加,不吃霉米饭,女人生娃不得开除。

厂方像挤牙膏一般,一点点接受,一点点退让。

秀清问,姐妹们同不同意?

“不同意!”

秀清又与厂方交涉。

罢工游行持续了三天三夜。

江边等待运货的船一催再催,撤资赔款的电话一个个紧逼。特别是那批军料,前方打仗不断增兵,军服布料是由这个厂定点供应的。军令如山倒,责任大于天呐!

老板终于妥协,接受了纱妹们的条件。

老板答应了条件,自己心中却没了底。这厂从上海迁来十多年了,老板也曾想为中国的民族工业做番事业,尤其承担了军服布料专供的国家大任,他也投进了全部的家当。无奈这世道动乱、物价飞涨,政权摇晃,谁也不能来为他们解决困难。答应了工人们的条件,成本居高不下,勉强保得军品,生意却血本无归了。

信誉一失,纱厂的货单一天天减少,货卖不出,棉花无钱进。

工厂只保军品,不再生产民用布,于是,一半机器停摆,一半工人失业了……

纱妹的生活无以为继了。

厂里只留下了少许操作骨干。秀华秀梅有幸留了下来,秀清却被厂方恨得咬牙切齿,技能再好,厂方也把她开除了。

从此后,秀华的工资,要挤出来帮秀清姐。秀清姐救过她的命,她怎能看着秀清姐饿死?秀清姐在她无家可归时把她带进了工厂宿舍,如今秀清姐无家可归,她把秀清接到了自己的茅屋。让习忠在偏房里打地铺。秀梅也节下口中粮为秀清买点米。

正在三姐妹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新政权建立了。据说,新政府是工农的政权,专为工人、农民利益着想。三姐妹惊喜,我们是不是真的要翻身了?

那一天,厂里来了一队解放军,接管了这个军品厂。工人们被叫到平坝上,一个军官大声说:

“工人同志们,中国解放了!人民的领袖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上宣告:‘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军人们热烈鼓掌,工人们跟着学,掌声像嘉陵江的潮水汹涌,一浪高过一浪。

军官激情万丈,口若悬河:

“百多年来,中华民族在世界列强面前跪着,任他们收尽我中华民族积累几千年的财宝;任他们砍下我千百万无辜百姓的头颅;任他们把我华夏大地的主人,与狗一同禁隔在我们自己的国土上。

“是毛泽东领导的共产党,把中国大地上无数活不下去的农民聚集起来,把逃到城里一无所有的工人召唤起来,领导我们掀翻了压在头上的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产阶级三座大山,让你,让我,让他,让我们全中国人民,从跪得双脚发麻的土地上,扬眉吐气地站起来了!”

全场激情高涨,热烈鼓掌。

“尤其是你们妇女同志,跪了几千年,跪在社会最低层的劳动妇女,也和广大劳动人民一样站起来了!”

又一阵掌声雷动。

纱厂变成了国有,秀华秀清秀梅都成了国家工厂的正式职工。

工人的工作时间由过去的十二小时变成了八小时,两班倒成了三班倒。工人发的人民币上,居然印上了纺织女工的半身像,纺织女工真的成了值钱值价的国家主人了。虽然秀华换算不出比过去的收入是高了还是低了,但至少工资足够让一家人吃饱穿暖了。

工人除了每天休息时间增多,还有了节假日星期天。

让秀华三姐妹最激动的是,还有一个专门为女人过的节,叫作三八国际劳动妇女节。

厂长是政府派来的一位男同志,他把刚才从车间走出来的姐妹们集合在一间大屋子里,高亢激昂地发表演说:

“我们的领袖毛泽东说: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毛主席还说,妇女能顶半边天,男同志能办到的事,女同志也能办到。”

千百年来遭歧视的女人,与男人一样成了新中国的主人!全厂女工都知道了,女人也可以活得像男人一样自在。

“妇女同志们,你们翻身做主是来之不易的,早在一八五七年,差不多近百年前,美国服装厂纺织厂的女工就组织罢工,要求资本家实行八小时工作制;结果呼喊了四十多年,资本家都不改。到一九○三年三月八日,美国芝加哥的纺织女工组织了大规模罢工游行,还是要求实行八小时工作制,要求增加工资、改善福利。到一九一○年,世界社会主义第二次妇女代表大会决定,将三月八日定为国际妇女节。新中国中央人民政府决定,每年三月八日为妇女放半天假。今天是新中国第一个妇女节,祝妇女姐妹们节日快乐!”

一屋的女工鸦雀无声,惊叹原来世界上也有和我们一样的纺织女工,感叹这八小时工作制来之不易,感激共产党让劳动妇女当家做了主人!

厂长话声一停,爆发出一阵欢呼和响亮的掌声。

姐妹们三三两两相约,有的到平顶山上放风筝,有的去嘉陵江边看帆船,有的到圣泉寺烧香,觉得共产党就像庙里的菩萨一样,给工人们带来了福音。

秀梅又约秀华去圣泉寺。

秀梅一路走一路唱,“我的家”和“松花江”一起飘散在山花烂漫的圣泉山。

“秀华呀,姐喜欢了一个小老乡,就是……不知该怎么办!”秀梅脸上拂过愁云。

秀华窃喜:“好哇,秀梅姐!快快嫁给他呀!”

秀梅无奈地说:“可他是个和尚!”

“是那个放乌龟的小老乡吗?劝他不当和尚了。”

“他不肯,说他一生只能待在圣泉寺。”

“他喜不喜欢你嘛?”

“这多年了,我好容易遇见一个东北人,我听他那口音就想起我的爸和哥。他也会唱‘松花江……九一八’,他还打过日本人!”秀梅恨日本人,杀过日本人的,就是她心中的好汉。

“他同情我,待我好,我饿昏了,他把那些贡果悄悄拿给我吃。”

“我陪你去找他说,让他不当和尚,当你男人。” 上了圣泉寺,秀华秀梅刚刚点燃一炷香,见几个和尚出来念佛。

秀梅指指其中一位,悄悄告诉秀华:“就是他,卫大成。”

秀华上次没注意,今天仔细一看,这小和尚高高大大,眉清目秀,一脸慈善。

“难怪秀梅姐喜欢!”秀华悄悄咬秀梅耳朵。

小和尚一愣,看见秀梅来了,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念完佛,秀华拉着秀梅追过去。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秀华学着烧香人念叨。

小和尚回过头来一愣。

秀华走上前去:

“卫大哥,你别当和尚了,和秀梅姐过日子吧!”

小和尚眉头紧锁,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作者:杨恩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