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亲王》 | 一 一个皇族“屌丝”的逆袭 2 逆袭,从一封家书开始

​在今天北京市东城区后芳嘉园胡同和新鲜胡同之间,朝阳门内芳嘉园十一号,有一个规模不小的古典建筑群,门口牌匾上写着“桂公府”三个大字。整个桂公府规模很大,共有五组大院,彼此相连,鼎盛时其屋舍当不下二百间。

在今天北京市东城区后芳嘉园胡同和新鲜胡同之间,朝阳门内芳嘉园十一号,有一个规模不小的古典建筑群,门口牌匾上写着“桂公府”三个大字。整个桂公府规模很大,共有五组大院,彼此相连,鼎盛时其屋舍当不下二百间。所谓“桂公府”是一座公爵府,这位公爵就是慈禧太后的弟弟,承恩公桂祥。这座桂公府,在明代是一个方姓大官的园子,唤名“方家园”。后来,园子败落了,在废园上修了一座净业庵。时至晚清,净业庵也没了,曾经显赫一时的晚清名将胜保在此修了自己的府邸。胜保被视为咸丰皇帝的爱将,他由举人出身,曾任国子监祭酒、翰林学士,屡上疏言事,甚著风采。后来,胜保由文臣转任武将,战功卓著,获赐“巴图鲁”的名号,算得上少年得志,刻过一方闲章,自道“十五入泮宫,二十入词林,三十为大将”,那种踌躇满志、自鸣得意的狂态尽显。当一八六〇年英法联军进犯北京时,胜保与僧格林沁一起受命率军拱卫京师,在通州八里桥与联军接仗,胜保还受了伤。虽然没挡住联军入京火烧圆明园,打的是败仗,但总还是在打,与别人的闻风而逃就显得不同。以后恭亲王在京城办理“抚局”,即订议和的城下之盟,胜保与恭王拉上了关系,也算共过患难。在“辛酉政变”中向肃顺勒兵示威,主张太后垂帘,又为慈禧出了力,所以同治皇帝登基后,他的荣宠不替,是典型的骄兵悍将。他修的宅院,面积要大,房舍要精,园林要巧,自然当得起豪宅的品位、规格。但是胜保很快败事,没能在此宅长享福荫。他于同治元年受命为钦差大臣,督兵入陕平所谓回乱,因作战不力,接连战败。胜保本人专横跋扈,自以为在“辛酉政变”中立下大功,又通过党护苗沛霖和宋景诗的势力,拥兵养寇,靡费军饷无数,遭众大臣弹劾。湖北巡抚严树森参他“观其平日奏章,不臣之心,已可概见。至其冒功侵饷、渔色害民,犹其余事”,从而以为“回捻癣疥之疾,粤寇亦不过支体之患,惟胜保为腹心大患”。同年十二月初四日,慈禧密诏多隆阿率部前往陕西,将其押送回京,以“讳败为胜,捏报战功,挟制朝廷”等多条罪状,次年七月赐令自尽。这座宅院自然籍没入官,转赐给桂祥居住,从那以后就称之为桂公府了。

桂祥这个爵位全称为“三等承恩公”,得到这个爵位当然是来自慈禧的荫庇。在慈禧太后还是咸丰皇帝的懿贵妃的时候,因为诞下了咸丰唯一的儿子载淳,即是以后的同治皇帝,所以母以子贵,慈禧已去世的父亲惠征才被追封为三等承恩公,恩诏颁下,由慈禧的大弟弟照祥承袭爵位,照祥死后,再由慈禧幼弟桂祥承袭,因之被称作桂公爷。后来,桂祥得到了胜保旧宅,才有了所谓的“桂公府”。在桂祥还没有成为桂公爷的时候,他们叶赫那拉家就在方家园一带住着了,当然还没有搬进后来的桂公府。

桂祥是慈禧的幼弟,比太后姐姐小十四岁,弟以姐贵,得以成为公爵。与众多八旗子弟一样,桂祥是个无能的平庸之辈。桂祥的平庸是令人难以想见的,竟到了不太识字的地步,这样一个半文盲,居然贵为公爵,想必也只能解释为血缘的神奇吧。

那时,桂祥的姐姐尚不是慈禧太后,还是咸丰皇帝的懿贵妃。囿于宫廷规矩,姐弟不能时常见面,书信自然是不可或缺的沟通方式。写信对于一般人不是一件难事,但对于不通文墨的桂祥而言,则是一件难于登天的事情。请人代笔,是桂祥所能选择的唯一选项。

没落的皇族奕劻那时也住在方家园一带。奕劻早已没有祖父时代的豪奢,甚至可以说是贫寒了。按理说,皇亲宗室中,本享有种种特权,贝勒爷奕劻也应当有份不错的俸禄。但是,晚清以降,皇族旁支,家道败落,陷入贫寒者大有人在。一方面,宗室人口在增长,另一方面,国家的财政状况却在明显的恶化,发给宗室的养赡银米七折八扣,到了已经远离权力中心的旁支手中,已经所余无多,经济上捉襟见肘成了普遍现象。在这种情况下,奕劻自然逃脱不了贫穷的窘境。早年的贫寒在奕劻的人生性格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他的内心深处可能早早就种下了对贫穷的恐惧和对财富的渴求。

没落的贝勒爷奕劻虽然贫穷,但天资聪颖、勤奋好学,尤其是擅长书画,在京城王公贵族圈子是相当有名。《泰晤士报》上说:奕劻“早年甚贫乏,以其为中国绘画山水之能手,兼擅长书法,尝为人教读,且资书画以糊口,藉以略增其所入”。堂堂一个皇族,此时竟沦落到教人读书和卖字画为生,不可谓不可怜。事实上,在晚清的亲贵中,奕劻的书画是最有名的。奕劻少年聪颖,学习十分刻苦。他早年学习书法,模仿雍正帝楷书,颇为神似。经过学习苦练,他的山水画画得很有特色,题款也无不隽雅。虽然生活拮据,他倒也乐在其中。倘若没有进入权力场,作为书画家的奕劻,也应该能凭润笔活得不错。倘若活在现在,位高权重的奕劻是不是也会满世界题字呢?

既然有这位擅长书画的邻居,想必桂祥也知道应该请谁去代笔了吧。桂祥虽因姐姐而跻身贵族圈,但以他的能力水平,京城一般的王公贵族都不大愿意与之来往,只是碍于懿贵妃的面子,不得不与之虚与委蛇而已。破落贵族奕劻没有那种嫌弃人的资本,尽管在内心,奕劻可能也看不上这位国舅爷,但现实的权势悬殊使他不得不低下清高的头。国舅爷既然找上了门,奕劻只有逢迎的道理,攀上这种关系,对奕劻而言,可能真是逆袭的机会。顺势而为,或说攀附强者,是奕劻性格中的重要特质,这一点在他日后进入政坛后也多有体现。

关于奕劻与桂祥的交往,不少史料都有记载。近人沃丘仲子在《慈禧传信录》中曾经写道:

后内务府旗人,父惠征,官徽宁池太广道,初以常在侍文宗,既生穆宗,迺立为妃。时洪杨乱炽,军书旁午,帝有宵旰劳瘁,以后书法端腴,常命其代笔批答章奏,然胥帝口授,后仅司朱而已。迨武汉再失,回捻交作,帝以焦忧致疾,遂颇倦勤。后窥状渐思盗柄,时于上前道政事,帝浸厌之,尝从容为孝贞后言妃濅机诈。孝贞素宽和,殊无裁制之术。帝复以告恭亲王奕譞。盉对:妃实诞育元子,望上矜全,帝意少解,后亦敛迹。时其弟桂祥共宗人奕劻居,皆贫困不足自存,赖奕譞与内务府总管瑞麟癅以资,始得贿阉寺。与后通书问,多劻为属稿,颇泛论时事,自是后益稔外政。

从这段史料中,我们可以看出奕劻早年与桂祥是邻居,桂祥是慈禧太后和奕劻建立联系的中间人,桂祥与慈禧的通信多为奕劻代笔,桂祥写给慈禧的家书中不少谈到了朝政时事,这不是半文盲桂祥能有水平写出来的,想必慈禧也是心知肚明。这样一来,家书背后的奕劻便浮出水面,进入慈禧的视野。此外,需要说明的是,在奕劻、桂祥背后,还有恭亲王奕訢的存在,此二人都得到了奕訢的资助,可以说奕訢也是日后奕劻得以进入政坛的关键人物。

可以说,认识桂祥是奕劻命运的转折点,一个没落的皇族“屌丝”从此就要踏上一条势不可挡的逆袭之路。

恭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