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松鼠佩里》 | 第一章
哧溜!松鼠撒开四条腿嗖地一下从树上蹿下来,毛茸茸的尾巴像一把松弛的舵抖开。与其说她是跳下来,倒不如说是在巨大的恐惧之中从天空坠落。
原本一个小身影正依偎在安娜怀里发呆,却听到身后传来树枝的响声。她们看了看对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几秒后传来了松鼠有气无力地叫喊:“救救我!”两个小孩赶紧把这位从天而降的意外来客捧在手心。松鼠害怕得发抖,一直畏缩在小姑娘的手心里。安娜感觉这只逃亡的松鼠心脏跳动得很厉害。
树顶上,树叶窸窸窣窣地摇晃着,树枝被轻微压弯了。安娜抬头看,莞尔一笑,她看到一只貂正在树上爬着。他慢慢匍匐,非常小心,神情显露出少有的严肃。他的猎物就这样从眼前逃跑了,就在准备向前扑向猎物的时候,他嗅到了附近人类危险的气息。他很讨厌这种气味,这会成为他捕猎的障碍。
此时的他在树上犹豫不决。
五月的晨曦,黎明破晓,一轮弯月挂在灰白的天空上。太阳还未升起,安娜便早早坐在草坪的小板凳上。草坪再过去就是爸爸的小房屋,他负责看守猎场。森林里的一切刚刚苏醒。
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把树顶上的绿叶渲染成金色之前,杜鹃鸟已咕咕地吹响起床的号角。仔细听,山鸟在吹奏悠扬的长笛,画眉在敲打欢快的节拍,啄木鸟在发出悦耳的欢笑,山雀在演唱动听的山歌,还有喜鹊,他们在悄悄地低声细语。这些小东西坚信好天气将会来临,愉快地迎接新的一天。
安娜是一个三岁的小女孩,每个晴朗的早上,她都会坐在这里。在茂密的山毛榉下,阳光可以照射到很远的地方驻留很久。无数个下午和傍晚,安娜都会坐在草坪之中静静地玩乐,又或是待在榛子树丛旁。树丛长满了黑荆棘,一直环绕在屋子的四周。风温柔地吹过安娜那一头漂亮的褐色卷发,显露出精致而健康的脸庞。总之,她就像老德国艺术家用心爱的乐器奏出天籁般的乐曲里出现的小天使一样。安娜经常都是独自一人,但无论在家还是在树林她也一点儿不觉得孤独。安娜没有母亲,祖母也很少和她待在一起,除非安娜有事必须要她帮忙。
安娜一直被温柔地呵护着,但她更喜欢生活在无拘无束的王国之中。
安娜的父亲喜欢森林,喜欢打猎,喜欢那种可以时而防御时而进攻的射击活动。他还喜欢两只狗,腊肠犬菲多和瘦小的指示犬特雷弗。当然他也喜欢他的母亲。但提到这么多,他最爱的还是他唯一的孩子安娜。每次他都会像唱歌一样叫出安娜的名字,然后安娜便欢快地回应道:“在的呢!”这往往已是全部的对话,但足以把他们的爱表达出来。
安娜只有两岁的时候总会在天亮前醒来,下床跟着父亲一起走进沉睡的森林。她会静悄悄地坐在那里,陶醉在森林的小音乐会中耐心地等待父亲归来。之后她便回去再睡两三个小时,待睡到中午恢复了精神,余下的时间便又和清晨一样再次步入森林。
安娜正处于一个神秘的阶段,这个阶段孩子都想与大人保持距离,一点儿也不想长大。他们陶醉在无忧无虑的生活中。他们有自己的小天地,大自然的小动物们都想和孩子交朋友。他们或许半有意识,又或许毫无意识。带着难以理解的期望追寻人与动物最古老原始的和谐生态。小动物们只希望小孩子能带着他们编织的无私善良的回忆长大!但是当他们逐渐长大,他们就会忘记所有的事情。他们也会忘了,在他们婴儿时期不会说话,只能笨拙地学语时,他们可以听懂所有天真无邪的小生物的声音。然而这种共鸣,就这么逐渐消失了。而当这些记忆消失以后,动物于他们而言只是愚蠢的东西。
今天,和往常一样待在森林的小安娜听到松鼠可怕的救喊。
这次她还听懂了枝头上松鸦和喜鹊们的声音:“他还在那!那个沉睡的魔鬼,那个强盗!小女孩,帮帮松鼠妈妈吧!你可以救她的。”
安娜温柔地问这只可怜的小动物:“你有孩子吗?”
松鼠悲伤地回答道:“我原本有五个孩子,现在只剩下一个了。两个被貂抓走,一个在夜晚被猫头鹰叼走;还有一个被雀鹰带着飞走了。他们就这样离开,没有人能帮他们。现在我只剩下佩里这个孩子了,但她是不是还活着,我也不知道。”
这时,榛树丛里一只小山雀大喊:“对,她还活着,你不用担心。”
松鼠坐了起来,对她说:“谢谢你,善良的小山雀。”
“如果真要谢谢我,”小山雀说道,“就请还我和我的家人一份清静吧。”
“你想独处?”松鼠说,“那谁又能让我的家人们清静?我善良的小山雀朋友,你会重新有孩子的。”她又补充道:“我也会重新有孩子的。”说完,她就对安娜说:“你要小心,不要受到凶狠动物的伤害。要摆脱猫头鹰、雀鹰或其他会飞的敌人是很容易的。但貂最坏,他可以像我一样爬树。所以我只能像闪电一般飞快逃走,但也经常会因为这个迷路。你知道他追了我多久吗?从我住的地方到这里,这棵树已经是我飞跳过的第三棵树了。我很累,完全喘不过气来,也没有力气了。所以才会绝望地从树上掉下来,但很幸运我掉到了你的腿上。”
安娜笑了。原本一直报以微笑的松鼠叹了口气:“这是个可爱的世界,但一点儿也不轻松。”
这时,山毛榉树上的喜鹊唧唧叫:“貂走了!”
松鸦也跟着尖叫道:“走了!”
啄木鸟发出刺耳的笑声:“一到白天那位老兄就会爬开躲起来。”
“那我现在得去找佩里了。”松鼠决定道。她先是跳到地上,再穿过草丛,接着跳到了远处的树干上。她像一道闪电般飞快爬上树顶,消失不见了。
这时候,太阳终于开始冉冉升起。天空云朵密布,一抹淡淡的青色浸染在湛蓝的天幕中。
远处看,天空就像撕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没过一会儿,安娜的父亲带着森林主人回到了家。
安娜和狗狗们跑去迎接他们。父亲立马把她抱在了怀里,轻轻抚摸着。
接着他又拍了拍两只小狗说:“菲多,有活干了。”
“很好,”森林主人说,“活不会太多。雄鹿就在灌木丛入口三十步不到的地方。”
“练习一下总不会有什么坏处。”父亲回答道,“我希望这只狗能多锻炼锻炼,其实我自己也能把雄鹿抓回来。”
“先吃早餐吧。”主人提议道。
于是两个人在屋前的桌子旁坐了下来,安娜就坐在他们中间。不久,祖母给他们端上了咖啡、面包、黄油和鸡蛋。
吃东西中途安娜说话了。她热情地向大家描述小松鼠是怎么掉到她身上。对她说了些什么;她讲了喜鹊和松鸦对她的忠告;他们是怎么确认貂的离开;还有小山雀带来了什么佩里的好消息。她的描述听起来很幼稚,有很多不完美的地方,还有很多小孩子自创的怪词。
“我不是很明白这个小家伙在讲些什么。”主人窃窃私语道。
安娜听到他这么说,又开始更加热情地从头演讲了一遍。
父亲笑了,说:“这孩子很活泼,她想象出了一个美丽的童话故事。我也不知道她想告诉我们什么,但能听到这些还是很开心的。”
“确实是这样,”主人同意道,“安娜是个可爱的孩子。”他怜爱地摸了摸安娜一头卷发,鼓励她:“小家伙,继续说吧。”
安娜以为他们终于明白她讲的故事。又继续开始描述了。
但其实他们一点儿也没理解。两个大人猜安娜是在努力地把人类和其他生物联想到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