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挨打的老人一手捂着脸,一手挡住冲上来的年轻人,定定地望着谭炮,面色十分平静。临了,只说了一句:“谭炮啊谭炮,你真是可怜!”
然后拉着两个年轻人,钻进旁边的一辆小车,一溜烟开走了。
郑雯姑姑呜呜哭着,冲谭炮说:“你这莽牛!怎么动手就要打人!”
谭炮听了这话,胸口起伏得更剧烈了。他望着自己白发的妻子,咆哮说:“你这贱人!真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们还在勾勾搭搭!”
“我们是怎样勾勾搭搭了?”
“前两个月,你不是还进城,说是去看女儿,多半也是会面去了……”
一旁的女儿听不下去了,叫道:“爸——”
谭炮吼道:“滚开!”
郑雯姑姑哭着说:“七月半了,人家是来这里祭祖的。几十年的老熟人了,路上碰见说说话,你就恁个小气……”
谭炮指着她说:“老熟人?只怕是老情人吧!原来今天七月七,不正好是鹊桥相会的日子?……”
“爸!妈!你们就不能少说两句?大路上这样说不嫌丢人哪!”
郑雯忍不住问道:“姐,刚才那人是谁?”
表姐摇着头说:“唉!都是几十年的陈谷子烂芝麻了,那人年轻时在盐厂工作,曾向妈妈求过婚,妈妈没有同意。”
谭炮跺着脚,咆哮说:“丢什么人?我的人早被她丢尽了!”
“谭炮啊谭炮!”郑雯姑姑拢了拢头上白发,一手扪着心口说,“恁个多年了,你总是怀疑我!你要啷个才能明白我的心呐?!”
“哼!今天要不是我亲眼看见,还真是不明白你的心!”
“……要我把心子掏出来给你看看吗?!”
郑雯姑姑说完,伸手扒开身边的女儿,向桥上跑去。
这样的场合,郑雯小时候在姑姑家曾见到过,后来又多次听父亲讲起,已经习以为常了。这老两口一生恩爱,却总是绊绊磕磕。没想到,现在都老到头发白、牙齿缺了,姑父的醋劲还是这么大。此时,见姑姑跑开,不禁松下一口气来,心想走开一个,这仗就打不成了。
哪知姑姑跑到桥头,竟一头向桥柱上撞去。那桥柱是钢筋水泥浇铸的,坚硬如石,姑姑借了奔跑的惯性,一头撞去,立刻瘫倒在地。
众人眼睁睁地望着,不过十多米的距离,竟没人来得及去解救。
反应最快的还是谭炮!
他痛苦地干嚎一声,第一个冲上前去,将妻子抱在怀中,满脸的痛惜悔恨,嘴里不停地柔声叫着:“小翠,小翠……”
众人围上前去,只见郑雯的姑姑额头凹进一块,鲜血汩汩涌出,流了满面。
谭炮情急之下,用手捂住妻子不停冒血的伤口,像小孩一样大声哭泣,一声声叫着“小翠”,妻子只是昏迷不醒。
李虎试着点了伤者几处穴道,止住血,然后蹲到后面,伸出一掌抵住她的后背,运力送出真气,护住她的心房。谭炮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小翠慢慢苏醒过来。她睁开眼睛,看见谭炮正抱着自己,脸上露出孩童般的笑容,柔声说:“炮哥,炮哥,你抱紧点,我好冷!”
谭炮流着泪,不住点头说:“好!好!我抱紧点,我抱紧点!”
“炮哥……我好喜欢你这样抱着我……”
(作者:周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