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春森路,阿梅还没有醒。梦里头还在一声接一声地抽泣。何嫂在厨房里头煮好了三个荷包蛋,端进卧室,轻轻地摇醒了阿梅:“阿梅,阿梅,起来了。”
阿梅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何嫂:“啥时候了,天亮了?”
何嫂笑着说:“早就大天白亮了,阿梅,你都睡了一上午了,晓得不?”
阿梅四处看看,一下回悟起来这几天在这个家里发生的事情,眼泪水又在她的眼眶里浮起,泛着盈盈的光,她哽咽着,幽幽地说:“阿凯,我的阿凯,你走了,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阿梅,莫要怄了。你该吃饭了,你晓不晓得,娃儿饿了,在你肚子里头吃他的小手手哎。”
阿梅含着泪水看着何嫂:“何嫂,我什么都吃不下。”
“哎,那不得行,娃儿都饿得遭不住了,啃了手手,又在啃脚脚了,他在喊你:妈妈,妈妈,我饿了!”
阿梅点点头,看着自己膨隆的肚子:“好,何嫂,我吃饭。”
她撑起身子,看见了何嫂手上端着的碗里几个嫩白嫩白的荷包蛋:“何嫂,这是哪里来的?”
“是我们十八梯的周婆婆拿给你吃的。”
“周婆婆?她是不是有个小孙子,孩子的妈妈被炸死了?她的老伴被炸断了一条腿?这些都是你给我说过的。”
“对头,就是这个周婆婆。”
“她为什么不把鸡蛋留给她的孙孙吃?为什么不留给她的老伴吃,他们也需要吃鸡蛋啊。”
“她非要给我,她说,怀起娃儿,千万亏不得,亏了大人就是亏了娃儿,一定要全部都拿给我。”
阿梅没有再说什么,接过荷包蛋,一口一口慢慢地吃着,眼泪水“吧嗒吧嗒”地,一颗一颗地落到了碗里。
何嫂也很心酸,她劝解阿梅:“阿梅,你莫要紧到怄了,阿凯要是晓得你一天到晚伤心,他肯定不好过。”
阿梅点点头,加快了吃鸡蛋的速度,舀起来大口大口地送进嘴巴里:“何嫂,你放心,我都哭了几天了,眼泪已经快要哭干了,再哭,阿凯也不能回来了。我不会再天天流眼泪了,我要把阿凯的儿子健健康康地生下来,让他健健康康地长大,他长大了,我就把他爸爸的事情讲给他听,让他像他爸爸一样勇敢。”
“这就对了,使劲吃,把汤汤都喝了,等你胃口开了,我去买老鸭子炖汤给你吃,你吃得下,娃儿就长得好。”
阿梅听话,把三个鸡蛋都吃了,还把汤汤也都喝了下去。何嫂要端水来给她洗脸,她非不干,自己下了床,去洗了脸,梳了头,对着镜子看了一阵,走到阿凯的遗像前,对着笑眯眯的阿凯说:“阿凯,你说你不喜欢邋里邋遢的女人,我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你才高兴。阿凯,你说是不是?”
阿凯不说话,只是看着阿梅笑。
阿梅的眼泪不听话地往下滚落,她擦干眼泪,继续跟阿凯说话:“你说了,你如果为国捐躯,不许我伤心难过,要好好地活下去,把你的儿子养大成人。我听你的,我不哭了,我要给你争气,让你不为我担心。”
阿凯还是笑眯眯的,好像是在赞同阿梅的话。阿梅把镜框拿起来,亲了亲阿凯的面庞,再轻轻地放下。然后,她拿起手包,打开,拿出了一叠法币,递给何嫂:“何嫂,拿着,这是你的工钱。”
像是手遭火烫了,何嫂忙不迭地把双手都缩到了背后:“阿梅,你这是干啥子?我说了要找你拿工钱的嚜?”
“你没有说,可是,无论如何你也要拿着。”
“我不拿,阿梅,你硬是看不起我嗦?”
“我没有,何嫂,我知道,你有两个儿子,还收留了一个孤儿,一家人全靠你洗衣裳挣钱。你来照顾我,没有了收入,一家人吃什么?何嫂,告诉你,我有钱,政府给了我一大笔抚恤金。”
“那你留到起噻,以后你一个人养儿子,还有阿凯的妈妈,用钱的地方多得很。孤儿寡母的,哪个帮你哟?!”
“何嫂,你还不是孤儿寡母,也没有人帮你,你一样地把两个儿子都养大了。何嫂,我们都命苦啊。”
听到这句话,何嫂一把抱住了阿梅:“是哟是哟,阿梅,我们都是苦命人咯,苦命人帮苦命人,我心甘情愿,阿梅。”
“我也心甘情愿。”阿梅硬把法币塞进了何嫂的衣袋,“何嫂,从今天起,我不叫你‘何嫂’,我要叫你阿妈了,你答应吗?”
“要得,要得!”
“我的阿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阿凯的阿妈又隔着这么远,在重庆,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虽然你比我只大十几岁,但是你一直像阿妈一样照顾我,心疼我,如果我的亲阿妈活着,她也不一定有你对我这么知冷知热的!”
说着,阿梅的泪水又流了出来。何嫂也禁不住泪水涟涟,一把抱住了阿梅:“我的幺女,我们两娘母一样的命苦!”
“阿妈——”
何嫂揩了泪水,把钱塞到阿梅手上:“乖女,既然你喊了我阿妈,就听阿妈说一句。当妈的帮各人的女儿,理所当然,是应该的!要各人女儿的钱,随便走到哪里去说,都没得这个道理得。”
阿梅又把钱硬塞给何嫂:“阿妈,你也听我说一句。当女儿光要阿妈帮她的忙,阿妈很困难,她看着不管,这样的女儿,还算是一个好女儿吗?”
何嫂说不过阿梅,只好把钱收起了:“阿梅,谢谢你了,我就拿到起了。”
“要谢。也是我谢谢你,阿妈。”
阿梅转身拿出了一叠钱,又要塞到何嫂的手上。何嫂鼓起了眼睛:“阿梅,我拿都拿了,你啷个还要拿给我,硬是把我当成那种贪心不足的人了嗦?!”
“阿妈,这不是给你的,是给你的邻居周婆婆的。”
“哦——”
“我把她孙子的鸡蛋吃了,你给周婆婆买鸡蛋回去,让她煮给孙孙吃。孩子长身体,需要营养,这个我知道。还有些钱,给周婆婆的丈夫买一副拐杖,他只有一条腿了,没有拐杖怎么走路呢?”
“阿梅,你想得好周到。”
把手包放下,阿梅又拉开抽屉,拿出了一个小包,慢慢打开,里面全是小孩的衣裳和鞋袜:“阿妈,你来看,这些都是阿凯买的。”
“这么多呀?”
“他还觉得不够,一回来,他就拉着我去逛街,给他的儿子买衣裳买鞋买袜子,恨不得把重庆城都买空喽。”
她拿起一双红色的小布鞋,翻来覆去地看着。这双鞋不像是奶娃娃的,倒像是三四岁的娃娃穿的。
何嫂说:“这也是阿凯买的?买得大了,起码要等到娃娃长到三四岁的时候才穿得。”
阿梅的眼泪水又潸然而下:“是呀,孩子还没有生下来,阿凯就给他买了双这么大的鞋子,他是想他的儿子一下子就能长大,长成一个大娃娃。穿着小红鞋,跟着他到处跑,到处跳。”
说完,阿梅仔细地把小红鞋包起来,递给了何嫂:“阿妈,你把它拿回去,给周婆婆的孙子穿吧。”
“这不得行!”
“怎么不行?”
“这是阿凯买的,你把它留到,做个纪念。”
“我把他留在我心里了,一辈子都记得他。”阿梅硬把小红鞋子拿给何嫂,“放着也是放着,还是给周婆婆的孙子穿吧,阿凯要是知道了,也不会不答应的。”
何嫂推却不了,只好收下了:“阿梅,我就帮周婆婆谢谢你了。”
“不用谢。”
把衣裳鞋袜包好,阿梅又想起了一件心事,她悒悒不乐地说:“阿妈,阿凯的妈妈还不知道阿凯已经……不在了,我不知道到底是该瞒着还是该告诉她。”
何嫂想了一阵:“这个事情是有点不好办。”
想起远方的婆母,阿梅不由又是泪水涟涟:“阿妈,阿凯的妈妈也很苦啊,阿凯才三岁的时候,父亲就生了一场病去世了,为了养活阿凯,阿凯的妈妈开了个小店卖菜,天天半夜里就起床,背上背着阿凯,走十几里路到农民那里去收菜,上百斤菜装在小拖车上,再走十几里路拖回来。她跟我说过,有一次来了台风,她把阿凯留在了家里,等她顶着风雨回来,走到家门口,听到有孩子在哭,跑过去一看,原来是阿凯醒了,找不到妈妈,就爬出了门,淋得浑身透湿,趴在路上喊妈妈。阿凯的妈妈好伤心,抱着阿凯大哭一场。还有一回,因为瞌睡,她走着走着就睡着了,走到一个水塘边上,一下子滚了下去,幸亏她会游泳,把阿凯举在头上,拼命游到了边上,先把阿凯推上去,她自己好不容易才爬了上来,一车菜和拖车都掉到了池塘里,她一个人也捞不上来,只有抱着阿凯,守着那个池塘哭了一场。”
“女人啷个都是这么命苦哦。”何嫂也陪着落泪。
阿梅的眼睛红红的,像是看到了远方的婆母:“她只有阿凯这么一个儿子,受尽辛苦,好不容易才把他养大成人,送他回这边来读书。要是她知道阿凯已经……她一定会受不了的。阿妈,你说我怎么办呢?”
说着,阿梅痛彻心扉,忍不住把头放在何嫂的腿上,哀哀地痛哭不已。何嫂抚着她的头发,心里也如刀绞一般地痛:“阿梅,莫哭了,那就暂时莫给阿凯的妈妈说,等一阵,再慢慢地告诉她。”
晚黑,何嫂等阿梅睡下,就回了一趟十八梯。拢屋的时候,天都黑尽了,灯光透过板壁射出来,在夜色中形成了一道细细的光带。几天没有见到娃儿了,何嫂心中很是挂念。就要走拢门口了,她把脚步放轻放慢,她要悄悄咪咪地过去,看几个娃儿在屋头干啥子,是在耍还是在做作业。
走拢了,贴到门缝缝一看,暗淡的灯光照起,看到背到门坐起的,是一个穿了一身灰衣裳的人,那身灰衣裳是防护团的服装,绝大多数重庆人都认得到。二娃和小雨一边一个,坐在穿灰衣裳的人的侧边,手头拿起笔,规规矩矩地在写字。那么这个穿灰衣裳的人又是哪个喃?莫非是周新平转来了?
“二娃,开门。”
几个娃儿听到这一声,跳下板凳,争到争到地来开门。门一打开,何嫂才发现,原来那个穿灰衣裳的,是大娃何家文。
何嫂还没有开口,大娃抢先向她禀告道:“妈,我参加防护团了。”
“你——!啷个预先不给我说一声?!”
“你不在屋头,啷个跟你说嘛。”
“你才恁么点点大,别个要你呀?!”
“啷个不要嘛,你晓得,我昨天就满了十六岁了。”
二娃帮到哥哥说:“对头,我和小雨两个陪到哥哥走夫子祠去报的名,别个问了岁数,啥子都没有说,就把衣裳发给哥哥了,哥哥马上就穿起了。小雨说的,哥哥穿起这身衣裳,一下子就像变成个大人了。”
何小雨也笑眯眯地说:“对头,何娘娘,我跟二哥两个说好了的,二天,我们两个也要去当防护团。何娘娘,你说要得不?”
何嫂没有回答何小雨,一直盯到何家文:“你哟你,商都不跟我商量下,你还有没得我这个当妈的!你默道当防护团好耍得很是不是?!要打火,要背死人子。日本飞机飞起来了,还进不到防空洞,要在街上守到起。”
大娃豪迈地说:“我不得怕,没得啥子好怕的,妈,你不要把我看扁了,我保证不得给你丢脸。”
“你——”何嫂欲言又止,她晓得当防护团的危险艰辛,她舍不得让自己的娃儿去担当那份危险。
何家文看出了母亲的心思,他说:“妈,我晓得,你是怕我二回出危险,所以才恁么不高兴。”
“我没有说啥子。”
“妈,你说的那个国军飞行员不怕死,别个还是个外国人,都恁么勇敢,我是个中国人,中国人如果全部都梭边边的话,那日本人一辈子都打不垮。”
何嫂不好再说啥子:“算了,你莫说了,你去你去,各人小心些就是了。晓得你入的是哪个队吗?”
“是救护队,就是周新平哥哥那个队。”
“那你在夫子祠看到他没有?”
“没有,防护团人多得很,哪里随便就见得到哦。”
“要是遇到他,跟他走到一路,他比你大,跟到他,我也放心得多。”
“肯定遇得到。”
何嫂没得啥子好说的了,又好像要说的还多得很,她怔怔地把大娃看到,心想时间过得好快哟,他老汉去世好像才是昨天的事情,一晃眼,两个儿娃子都恁个大了,以前以为,娃儿大了,就熬出头了,就不得那么一天从早忧到黑了,哪里晓得焦心的事情一件又一件地牵起串串来。没得吃的时候焦吃,没得穿的时候焦穿,好不容易把他们盘大了点,背时挨千刀的日本人又跑起来打仗,把个重庆城炸得稀巴烂。过了这个冬天,他日本人肯定还要来炸,天晓得他们要炸到哪一年哪一月哪一天才到得到头哟!
无声地叹息一阵后,何嫂问道:“米还有好多?”
大娃说:“没得好多得了,还吃得到两天。”
二娃接着说:“妈,我们天天都煮的稀饭吃。”
“吃的啥子菜?”
“就是你做的咸菜噻。”
何嫂把阿梅给的法币拿了几张给大娃:“拿去买十斤米。”
大娃数了数钱:“妈,买不到十斤米了。”
“啥子,又涨价了?”
“还怕不是。”
“唉,又涨又涨,恁么涨下去,重庆城的老百姓炸不死也要饿死了!”何嫂又抽出两张来给了大娃,“还是要买点青菜来吃,一天到晚吃咸菜,哪里遭得住。”
“没得啥子,妈,你做的咸菜好香哦,周婆婆说的,我们屋头一揭坛子盖盖,半条梯坎路上都闻得到。”
“你会说得很。”
“不信,你去问周婆婆,看她是不是这么说的。”
“我是要去问。”
周婆婆坐在屋头,焦眉愁眼的,抱到狗狗。狗狗缩在婆婆的怀里头,不动也不扳,嘴巴里头“哼哼哼哼”的,好像是不舒服得很。周兴富坐在旁边,空裤管搭到地下,也是一脸的愁容,一只手把狗狗的脑壳摸到。
“这是啷个了?”何嫂进屋就看到了这屋头的情景,压低了声音问道,“狗狗不好了?”
“发烧了,脑壳烫得吓死人,一天都不下地,非要我抱到,点饮食都不吃,水都不喝一口。”
“赶忙抱起去看噻。”
“看,哪里来的钱哟。周新永也不转来,找又找不到他,我跟周兴富两个焦都要焦死了。”
“还好,今天晚黑我转来了。”何嫂说着,把法币摸出来递过去,“快点抱到仁爱堂去,点都耽搁不得。”
周婆婆不接何嫂的钱,满眼疑惑地把何嫂看到:“何嫂,你哪里来的钱?”
“阿梅拿的。”
“她的钱?为啥子她要拿钱给我们?”
何嫂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周兴富就直杠杠地说话了:“她的钱,我们不得要。她才遭了大难,我们啷个好要她的钱!拿了这个钱,一辈子良心都不得安生。何嫂,你还是拿回去还给她。”
“周婆婆、周兴富,你们要拿到起,阿梅是真心真意要帮你们的。她听到说你们屋头遇到恁么多的事情,为你们难过,为你们着急,又吃了你们拿的鸡蛋,就非要拿钱给你们。她说了,这个钱给周婆婆的孙孙买鸡蛋吃的,剩下的,周伯伯去买一副拐杖,没得拐杖,他走不到路,一五一十都给我说好了的。你们不要的话,我拿起转去,还真的不好跟她交代。”
周婆婆听了,没有说话,把周兴富看了一眼。周兴富说:“既然别个是实心实意给的,就拿到嘛,二回子有啥子事情要我们帮忙的,我们跑快点就是了。”
周婆婆这才接过了钱。何嫂又把那双小红鞋拿出来,直接给狗狗套在了脚上头。鞋子稍微大了一点,翻了年穿,可能就不大不小刚刚合适了。
“狗狗,狗狗,”何嫂把狗狗的脚抬起来看他看,“狗狗,娘娘给你的新鞋鞋,你看好不好看?”
狗狗勉强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现出一丝笑容,但转瞬即逝,有气无力地说:“好看,红鞋鞋好看。”
何嫂伸手摸摸狗狗的额头,一摸就吓了一大跳:“哎哟,好烫手哦,恁个烧下去不得了!”
周婆婆止不住眼泪婆娑:“啷个开交嘛,我都没得主意了,要是他有了啥子的话,我啷个对得起他的妈哟,他的命是他妈拿命换的。”
何嫂二话不说,从周婆婆怀里抱起了狗狗:“走,走医院去。”
抱狗狗去看了病,仁爱堂的先生给他打了一针,开了几颗药。何嫂和周婆婆把狗狗抱了回来,回到屋头没得好久,狗狗的温度就下来了,他眼睛睁开了,到处看,看到婆婆,就一把把婆婆抱到,连喊了几声“婆婆”。
周婆婆噙着眼睛水说:“狗狗哎,你啷个要装狗狗嘛,争一点把爷爷婆婆都吓死了。不是何婆婆抱你走医院去的话,你还昏起睡。”
周兴富一只脚跳起过来,两只手把狗狗的手捏到:“狗狗,等爷爷走得路了,走河边去给你钓鱼来吃。你是吃撇了,所以才经常生病。吃好点,就不得生病了。”
“爷爷,钓了鱼你吃,你还不是吃撇了,脚杆要痛。”
狗狗精神好得多了,想起来刚才穿过的鞋子,就问何嫂要红鞋鞋:“何婆婆,你刚刚拿给我穿的红鞋鞋在哪点去了?”
“在这点的,给你放起的。”周婆婆从柜子里头把鞋子拿出来给狗狗看,“这是那个娘娘拿给你的。”
“哪个娘娘?”
“一个好娘娘。你要好生谢谢她哟。”
“要得,等我好归于(重庆方言,意为完全康复)了,我就去谢谢娘娘。”狗狗拿着红鞋鞋,爱不释手,“婆婆,你给我穿起嘛。”
“狗狗,大了点,穿不得,等明年穿。”
“明年还有好久?”
“没得好久了,还有一个月就是明年了。”
(作者:白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