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天漆大大是在运功为他打通经脉,气流便在他体内循环流转,了无滞碍。此后,漆大大从最基础的口诀和方法教起。虎子天资聪颖,加之根基扎实,一点便通,进展颇为神速。
漆大大除每日督授功课之外,还常常童心大发,与虎子嬉戏玩乐一阵;游玩之中,还不时穿插一些天文地理、逸闻趣事。虎子也怪,不愿和同龄伙伴玩耍,与一老人相处,却如鱼得水,甚是相宜。
有时下雨天,老人便和虎子盘腿坐在床上,中间摆着象棋,在悄无声息中燃起漫天战火。虎子从小跟爷爷学下象棋,已有相当基础,再经漆大大的调教,更是棋艺大增。一次,漆大大摆出一局名为“七星聚会”的古棋局,双方各有七只棋子,寓意北斗七星,其图势美观严谨,蕴含深奥精妙,变化繁复多端,引人入胜。此后,两人时时演练此局,竟然乐此不疲。有次漆大大讲解“七星聚会”的寓意时,虎子想起和爷爷一起观看北斗七星的往事,问漆大大属什么星君,漆大大说:“你猜猜?”
虎子睁大了眼睛,定定地望着老人不言语,心想这怎么能猜。
漆大大笑着说:“我听我娘说,我是在半夜时候出生的,你能猜出来么?”
虎子记起爷爷教他的天干地支排列方法,再与七个星君相配,试探说:“子时生,是天枢宫,贪狼星君?”
漆大大哈哈大笑,说:“小娃儿不错!让我也猜猜你的星君?”
“你说!”
“你是天璇宫巨门星君,我猜你爷爷是玉衡宫廉贞星君。”
虎子惊讶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漆大大没有回答虎子的问题,而是眼望着远处,沉思般地说:“有一天,这七个星君会聚到一起的。‘七星聚会’不远了。”
虎子不解地说:“七个星君会聚到一起么?可是,爷爷已经死了。”
“会有人替代他的。”
寒来暑往,一晃两年过去。每日的早晚功课,已成为虎子呼吸般的本能;如有一次未做,就觉憋得难受。在漆大大的循循善诱、日日督导下,虎子已如璞玉精雕,杂质尽除,功力虽浅,但根正苗壮,假以时日,必入上乘之境。这时,虎子已长成一个又高又壮的少年,即将进入中学读书了。
放暑假前的一天,虎子放学后又去那间小屋,却已人去屋空。四处寻找,不见踪影。漆大大如飞鸿渺渺,无迹可循了。
两年的朝夕相处,在虎子的情感世界里,漆大大已基本取代了爷爷的位置,让他产生了深深的眷恋之情。老人的突然离去,让虎子失落了整整一个暑假。后来,李虎进城读中学,日子被日新月异的学生生活塞得满满的,才渐渐从这种失落之中走了出来。
如今回想起和漆大大一起下棋时说的那些话,李虎觉得与漆大大的相遇,绝非偶然。当时年幼无知,听过并未放进心去。现在想来,漆大大那些话中,却是蕴含深意,心中不由蹦出一个念头——
莫非漆大大就是七星老人?
这念头让李虎一阵激动,但随即又泄气了,——即使漆大大真是七星老人,又到哪去找他?再说,二十年过去了,漆大大要还活着,恐怕也是超过一百岁了。
第二天,他向母亲问道:“漆大大,你还记得么?”
“哪个漆大大?”
“在故陵老家旁边,那个卖草药的老头。”
“就是你整天和他泡在一起的那个干瘪老头?唉,说起来我们倒欠着人家的恩情呢!教你两年功夫,我们懵然不知,也没谢过人家!这么多年没有音讯,恐怕早就没在人世了……说起草药,我倒想起了,还是你爷爷在的时候,有一个从巫溪来的人,也带着一些草药,在我们家住过几天。我就是听他和你爷爷谈话时,提到过七星老人。就不知那人还在不在,如还活着,恐怕也快八十了。”
“我咋记不起来?”
“你那时还小。”
“那人叫啥名字?”
“那人红光满面的,不但个子大,酒量大,饭量大,说话嗓门也大,给人印象很深的……好像是叫……什么大炮,对!叫谭大炮,你爷爷就是这么叫他的。”
“谭大炮。在巫溪什么地方?”
“盐厂!他就说他是巫溪盐厂的。”
李虎知道,巫溪有两个盐厂:一个是与云阳交界处的田坝盐厂,一个是大宁河畔的宁厂盐厂。不过,好像这两个盐厂现在都已停产关闭了。
谭大炮是在哪一个盐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