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刚过,整装待发的几万军队将要踏上出川抗日的征程。川地多高山大河,川人自古以来就善于登高涉险,吃苦耐劳,川军以能打敢拼而声名大噪,以至于军中有了“无川不成军”这句话。抗战以来,四川向军队中输送了大量兵员,数量和配额占到了全国征兵总数的五分之一。在全国各个战场上,都有川军的队伍。第一批十万大军是在刘湘将军亲自率领下出征的,时值深秋,士兵们虽然穿着短裤,脚上蹬的是草鞋,但是在战场上,他们却不输于装备精良的中央军,冲锋陷阵,勇不可当。为家乡父老争气添彩,为四川争得了美誉。
在民权路、民族路交汇处,有一个较为宽阔的平坝,重庆人民欢送抗敌将士出征暨出征将士誓师大会就在这里举行,会场周围是去年五月四日大轰炸大火焚烧之后留下的乌黑的残垣断壁,犬牙交错,成片铺陈。废墟下有嫩嫩的草芽探出头来,好奇地张望着外面的世界。
会场上人头攒动,鼓乐喧天,军旗猎猎,出征将士的代表们列队站立,个个精神抖擞,容光焕发。童子军的少年们给他们戴上了大红花。战士们的脸瓣被大红花映得红彤彤的,一双双眼睛闪动着激奋的光芒。
市民代表登台讲话:“健儿们,今天,陪都的父老兄弟箪食壶浆,欢送你们踏上抗日征程。你们也曾亲眼目睹,日军的野蛮暴行给陪都人民带来的巨大灾难,你们也有亲人在敌军的野蛮轰炸中丧生,国仇家恨,切齿不忘!希望你们到了前方,英勇杀敌,为死难同胞报仇雪恨,为你们自己的亲人报仇雪恨!四川前任省主席刘湘将军生前曾大声疾呼:四川为国家后防要地,今后长期抗战,四川即应负长期支撑之巨责,四川竭力抗战,所有人力、物力无一不可贡献国家。他还动员我们全体川康人民:四川为国人期望之复兴民族根据地与战时后防要地,山川之险要,人口之众多,物产之丰富,四川七千万人民应负担之责任,较其他各省尤为重大。刘湘将军不顾自己病体羸弱,亲赴抗日前线,最后病亡于汉口。刘湘将军高风亮节,以身许国,是我川人的楷模,我们全体川人要以刘湘将军为榜样,不惜牺牲,抗战到底,驱除倭寇,收复国土!”
随后,出征部队的长官代表全体将士,慷慨陈词,他说:“陪都的父老乡亲们,兄弟姐妹们,感谢你们对我们的热情鼓励。肩负着你们的信任,你们的支援,我们出征了!先于我们出战的川军部队英勇无敌,台儿庄战役打出了川军的威名,无数的川中男儿血洒疆场,一去不返,我们一定要以他们为榜样,奋勇杀敌,再建奇勋!兄弟们,临行之前,让我们再次诵读刘湘将军临终时留下的铿锵遗言:抗战到底,至死不渝,即敌军一日不退出国境,川军则一日誓不还乡!”
几百条年轻的喉咙齐声念诵,声震九霄,萦绕云空而久久不散。
何嫂积攒了好多年,存了两块银元下来,上回政府号召献金买飞机,捐了一块出去,剩下的这一块她拿起去换了法币,留了一半以备不时之需,其余的她都买成了鸡蛋。这天早晨,她把鸡蛋全部都煮了,浸在冷水里头,然后,拿个筲箕装了,捧在手上,去了会场。三个娃儿都晓得妈是拿起去给上前线的战士吃的,虽然馋得流口水,没得一个人找妈妈要一个来吃。就是大娃笑扯扯地说了一句:“妈,二回我出川抗日,你要多煮几个给我吃哦,好久都没有吃到过鸡蛋了!”
何嫂瞟他一眼,瘪嘴说道:“哼,你出川抗日,算了算了,胎毛都还没有褪得完,哪个要你?!”
大娃不服气地说:“我都满了十五了,快当得很,明年,我就可以去当防护团,当两年防护团,我就当国军,直接去打日本鬼子。”
二娃也说:“我也要去当国军,妈,我走的时候,啥子都不要,你给我煮两个鸡蛋就要得了。”
何嫂抬手,在大娃二娃脑壳上头一人敲了一下:“你们两个就是这点点出息,为了吃鸡蛋,想去当兵。”
大娃辩解道:“哪个是想吃鸡蛋!我是为了抗日,是为了出川去打日本鬼子。”
“算啦算啦,莫要吹牛,人还没得枪高,还想打日本鬼子。”
“啷个没得枪高嘛,妈,等一下我就找国军拿把枪来比一下,如果我比枪高的话,我明年就去当国军去了,妈,到那阵你莫要不答应。”
何嫂没有说话,心里头就此担了一份心事:娃儿大了,要是真的要去当兵,她能舍得不?
想当兵的还有周新永,他跟罗素芬抱起狗狗站在人堆堆里头看闹热,看到那些国军战士个个威武雄壮,口号喊得钻天入云,他的心也加速了跳动,不无羡慕地说:“嘿,硬是安逸!”
“有啥子安逸?”罗素芬问他。
“当兵安逸。”
“我问你,有啥子安逸?”
“嘿嘿,吃饭不要钱,穿衣裳也不要钱。”
罗素芬伸手捶了他一下:“我晓得你想做啥子!你在重庆,当防护团救火还不是一样的,莫打那个主意,我不得干!”
“你不得干,你不得干又啷个嘛。”
“你不看我的面子,你妈你老汉你总不得不管!还有狗狗,你就舍得?!你的心肠不要太硬了,周新永!”
周新永不无责备地说:“你们这些婆娘,看到别个屋头的人走前线去,一个二个笑眉笑眼的,说这是应该的,该去,该去,抗日救国人人有责。轮到各人的脑壳上头了,马上就萎了,就说不应该了,要不得了。”
罗素芬噘着嘴巴,嘟嘟哝哝地说:“你在重庆救火,在重庆救人,就不是抗日救国了?!我肯信!”
“你就会给各人找理由!”
罗素芬把脑壳靠到周新永的肩膀上,手把狗狗的腰杆搂到:“周新永,我离不得你,离不得狗狗,一辈子都离不得。”
周新永的脸色和缓下来:“素芬,哪个又离得嘛!一天看不到你,看不到狗狗,我心头就怪不安逸!”
“那你还想走!”
历经近两年的狂轰乱炸,似乎并没有把重庆人炸得魂飞魄散,没有把中国政府炸得屈膝投降,也没有把力量微弱的中国空军彻底炸垮,日军大本营在深感失望之余,认为还是轰炸的力度不够。
进入了一九四零年,日军大本营指示中国派遗军“自今日起实施空中作战计划”,与海军航空队携手,共同实施对四川大城市的轰炸。中国派遣军司令部司令西尾寿造大将命令陆军航空兵第三飞行团与海军协作,立即开展新的一轮大轰炸,其中重点依然是国民政府所在地陪都重庆。
日本海军检讨了前一段轰炸失利的教训,专门组建了以山口多闻海军少将为司令的“联合空袭部队”。五月十二日,陆军航空兵第三飞行团团长远藤三郎与海军“联合空袭部”司令西尾寿造会商,达成了《陆海军101号作战协定》,自此,陆军航空兵和海军航空兵携手并肩,共同执行空袭任务。
次日,即由陆军派出八十一架飞机,海军派出二百二十二架飞机,由各自驻在的机场出发,一部袭击了位于重庆郊区的白市驿机场和梁山机场。其余的各自轰炸了成都、温江、南充、宜宾等城市。黑压压一片如同乌鸦群一般的日本军机“轰隆隆”地掠过四川上空,成千上万吨日本军工厂工人加班加点生产出来的炸弹飞蝗一样地落在天府之国的土地上,一个个城市被炸得千疮百孔,成百上千的生命惨遭茶毒。
五月十九日,为了进一步充实轰炸力量,派遗军司令部由华南调来了第十四、第十五两个航空队,编入了“联合空袭部队”。自五月二十日起,对重庆进行连续多批次的重点轰炸。
那段时间,日本军机分批前来空袭,有时候两批次,有时候来三批次,凄厉的警报声几乎天天不绝于耳,渝中半岛不足二十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几乎每一寸都留下了被炸被烧的痕迹,弹坑遍地,伤痕累累。重庆城满目疮痍,民不聊生。
八月,酷暑围城,日军的轰炸变本加厉,市民携老扶幼,天天出城躲避空袭,白天,重庆城几乎成了一座空城,入夜,老的小的男的女的才冒着尚未散去的酷热,返城回家。死寂的城区此时方能恢复些许活力。油灯一盏盏地亮起,炊烟在一幢幢房屋上飘散,商店的门大开,饭店里一桌一桌坐满了吃火锅的重庆人。汽车鸣着喇叭,亮着车灯,在废墟之间的街道上穿行。
何嫂带着大娃二娃和何小雨进了家门,草草煮了一顿夜饭吃了,把门前的地坝洒了一桶水,好驱走一天太阳暴晒之后留下的热气,喊三个娃儿把屋头的凉椅凉板搬出来,安排他们睡下。隔壁的周婆婆一家也把凉板搭了出来,周兴富打起赤膊,摇一把大蒲扇,给狗狗赶蚊虫。狗狗还不想睡,嘟嘟哝哝地念念有词,他咿咿呀呀地乐此不疲,也听不清他念的是些啥子。只听得出言语中频繁地出现的一个字眼:飞机。他口齿不清,把“飞机”说成“灰机”,自得其乐地念了又念,说了又说。
周婆婆不想听这个,制止了狗狗:“狗狗,莫念了,再念,把日本鬼子念起来了,啷个办?!”
狗狗反驳说:“婆婆,晚黑,灰机不得来。”
“它不得来,你就赶忙睡瞌睡,明天,我们要走你干妈那里去。”
“去干啥子?”
“明天,娇娇的婆婆满六十,请我们去吃生期酒。你说,你去不去吗?”
“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找娇娇耍。”
“那你就莫念了,搞快点睡瞌睡,明天起来得早,你起来不到的话,我跟爷爷两个就走了,不得等你。”
狗狗问:“妈妈去不去?”
“她要去。’
“爸爸去不去?”
“爸爸要留到城头打火,他不得去。”
“何婆婆去不去?”
“你各人问她嘛。”
狗狗非常希望何婆婆也能跟到他们一路去,从凉枕上撑起来,大声地问:“何婆婆,你去嘛。”
何嫂说:“狗狗,何婆婆要去送衣裳,去不到,狗狗乖,各人跟到婆婆爷爷还有妈妈去。”
上回去给江夏送洗好了的铺盖,两口儿都不在屋头,敲了好半天的门,也没得人开门,何嫂只好把铺盖又背了回来。从五月十三号开始就出去躲轰炸,一走走了好多天,铺盖紧到摆起,没有给别个送起去。今天天时还早,天气又热得不得了,江老师他们可能还在歇凉,何不趁这个时候给他们把衣裳送起过去,耽搁久了,心头实在不安逸。
何嫂打开衣柜,把折得平平整整的铺盖找了出来,包好,放进背篼。走到院坝头,跟大娃二娃打了声招呼:“大娃,二娃,蚊香点起没有?这阵有点点风了,没得那么热了,早点睡哟。”
大娃二娃正在跟周新平摆龙门阵。周新平放暑假转来了,绘声绘色地摆谈他们在学校躲轰炸的事情,把大娃二娃听得人迷。
听到妈妈跟他们说话,大娃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声:“妈,你走哪点去?”
“我去送衣裳。”
“恁个晚了,明天去要不得呀?”
“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再说,铺盖别个还等到用,又没得好远得,要不到好久我就转来了,你们各人睡。”
何嫂顺到江边边走,一路上,白天晒得滚烫的地面上热气蒸腾,有点点风,根本就退不到热,才走到下回水沟,她的衣裳就遭打得水湿。
走拢詹家溪,迎面碰到了冯元德一家六七口人,热热闹闹地从河边上来。几个娃儿齐声念诵着近日来流传于坊间的一支民谣,在月明星稀的夜晚,听上去格外回肠荡气,豪气冲天:
任你龟儿子凶,
任你龟儿子炸,
格老子就是不得怕。
任你龟儿子炸,
任你龟儿子恶,
格老子豁到命除脱。
看到何嫂,冯元德说:“何嫂,朝哪里走?”
“去送几件衣裳。你们一屋人啷个这阵还在外头走哦?”
冯嫂说:“天气热得遭不住,我们走江边边去吹了下河风。”
“你们一家人笑笑呵呵的,好闹热哟。”
冯元德笑道:“就是穷作乐,要怄的话,怄几辈子都怄不完。”
“这一阵日本飞机炸得又恼火了,你们一家人要防到点哟。”
“啷个防嘛,只有在十八梯窝到,来了就朝大隧道里头跑,我们乡下又没得亲亲戚戚的,没得地方去得。”
“我们还不是一样的,只有躲防空洞了。”
“唉,也不晓得要炸到哪年哪月,哪阵才过得到安生日子。狗日的日本鬼子,硬是可恶得很,可恨得很。”
顶到星星月亮赶路,何嫂走得一身汗流滴答。走拢上清寺,已是九点多钟了。江夏老师的屋头没有亮灯,她敲门,敲了一阵,没得人理会。何嫂只有打道回府,走到门口,看到门房老汉在凉椅上蜷起腿腿抽叶子烟,就问了一句:“老哥儿,你晓得你们学校的江老师走哪点去了不?”。
“江老师,哪个江老师哟?”
“就是从南京来的那个江老师,他的堂客姓许。”
“哦,江夏,是不是?”
“对头,就是他。”
老汉把脚放下来:“我看到的,吃了夜饭,他两口儿就走了。”
“走哪里去了?我给他们送洗的被盖,来了两回了,都没有找到人。”
老汉拿烟杆指了指:“你走石板坡去,他们可能在那里的。”
“石板坡?我就是从那个方向来的,没有碰到他们。”
“他们就是在那里的,这几天,天天晚黑都朝那里走。不信,你就各人去看下,我就晓得他们走的那个方向。”
“要得,谢谢你了哟。”
“不谢,哎,大嫂,要不然恁么,你把衣裳搁到我这点,等他们转来了,我拿给他们就是了。”
“要得要得,那就麻烦你了哟。”
“不麻烦不麻烦。你慢走。”
何嫂心中疑惑不解,江老师跟许老师两个为啥子夜半三更地跑到石板坡去,他们到底去干啥子?是不是这两个背井离乡的年轻人有啥子难处,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想方设法也要帮他们一下。这样想着,她疾步走到了石板坡,揩揩汗,四下寻找江老师和许老师的身影。
夜深人静,路上行人稀少,路边边低矮的夹壁墙房子的窗户里头射出了幽暗的灯光。何嫂到处看,到处望。一轮明月银光泻地,影影绰绰地照出了石板坡一面光生生的石壁上的两个人影影。何嫂心想,这两个人影影莫不就是江老师和许老师哟,黑天半夜的,他们爬到石壁壁上头做啥子?
何嫂朝那两个人影喊道:“江老师,许老师,是不是你们两个哟?”
上面的人回答:“我是江夏,请问您是哪位?”
“哦,我是何嫂,给你们送铺盖去了。没有找到你们,我就把铺盖放到照门的老汉那点了。”
“谢谢你了,何嫂。”是许老师的声气,幽幽地在月色中飘散。
“江老师,许老师,你们爬到那么高的石壁壁高头干啥子去了?小心点,莫跩倒了哟。许老师,你的身体才刚好了点,注意到将息,莫要劳累狠了。”
“我们知道,何嫂,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何嫂朝到石壁壁高头高声地说:“江老师,你们给我说一声,你们在璧壁高头做啥子嘛?”
“何嫂,我们在写标语。”
“写标语?”
“对,写大标语,写得大大的,好让飞机上的日本鬼子看清楚。”
“江老师,何老师,你们写的啥子?”
“愈炸愈强!”
“啥子哟?”
何嫂听不懂是啥子意思,她打定主意,爬到壁壁上头去,搞明白他们写的标语含义。把背篼放在路边,手足并用,何嫂爬上了那面石壁,站到了江老师和许老师侧边。这时,她看清楚了两个年轻人正挥汗如雨,蘸了身边一个木桶里头白色的油漆,借着月色,使力涂在石壁上,那个字好大,一笔画起码就有一个人的手杆那么长,那么宽。
江夏一抬头,看见了何嫂:“何嫂,你怎么也上来了?”
“我想上来看一下,你们到底写的是啥子标语。”
江老师提着装油漆的水桶,把一块宽敞一点的地方让给何嫂:“你站到这里来,小心点!何嫂,我讲给你听。”
“你把桶儿放到,江老师,我这里站得稳当,我就是来打一下望,耽搁了你们做正事,那就要不得了。我看一下,就走。”
许老师指着第一个写好的字说:“何嫂,你看,这是个‘愈’字。”
“愈”字笔画繁复,写这一个字,两个青年人就用了几个晚上的时间,用完了两桶油漆。它认得到何嫂,何嫂对它可是点都认不到。许老师看出来何嫂不懂这个字的意思,就说:“何嫂,这个‘愈’字就是‘越’的意思,越来越好,越长越大,越来越多,你懂了没有?”。
“懂了懂了。那后头的字呢?”
“这是个‘炸’字,就是日本鬼子轰炸我们重庆的那个‘炸’字。”
“哦,就是两个字啊,我记得你刚刚给我说的是四个字的嘛。”
“后面两个字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写完,还有‘愈强’两个字,四个字联在一起,就是‘愈炸愈强’。”
许老师话音刚落,何嫂就激动地说:“哎呀哎呀,我晓得这句话的意思了。”
“哦,何嫂,那你说是什么意思?”
“我说错了的话,你们莫要笑话我。”
“不会的。”
何嫂说:“就是龟儿子日本鬼子来炸我们,我们重庆人点都不得怕,他越是来炸,我们就越是不怕他们。”
江夏颔首道:“何嫂你说得一点都不错,就是这个意思。”
许老师接到丈夫的话说:“何嫂,我们先到这里来写,这里写完了,再找这样的石壁,再去写,多多地写,让天上的日本鬼子看看,重庆城是炸不垮,炸不烂的。”
江夏说道:“油漆是我们自己买的,为了让他们看得清楚,我们特意选了白色,黑色的石壁,白色的标语,特别醒目,看得特别清楚。”
许老师揩一揩汗:“我们也没有别的本事,只会写写画画,就用这点本事,为抗战出点力气吧。”
“对,”江夏说,“我们就是这么想的。”
对这两个来自于异乡的青年人,何嫂油然起敬,她带了几分激动说:“江老师,许老师,你们两个辛苦了,你们两个硬是了不得!我也没得啥子本事,帮不到你们啥子忙,恁个,二回你们两个的衣裳,我帮到你们洗,一分钱都不要。”
“那怎么行呢,何嫂。”
“我说了就作数,你们要拿钱给我,就是看不起我了。”
“真的不可以,何嫂。”
“好了,我们就恁么说定了。”何嫂斩钉截铁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