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果感觉物理还是考得一塌糊涂,心情立即坠落至深渊。加上天热,加上明天还要考数学和化学,白果没有时间为物理和自己悲伤,交完卷就跟着苗苗往家赶。
一路上,白果自然没话说,苗苗也蔫蔫儿的,不说话。
家里静悄悄的,洪姨和爸爸都不在家。
今天家里显然没开火,冰箱里没什么现成的东西可吃,白果只好凑合泡方便面。白果觉得自己挺没用,除了会泡方便面外,就不会给自己弄点儿别的吃的。
以前,每逢考试,爸爸不管多忙,都会回家为白果做饭。白果一紧张,胃口就好得出奇。爸爸了解白果有“暴食症”倾向。然而,今天,竟然没谁关心白果的温饱。白果吃着方便面,闷气自然风起云涌。
想不到洪姨还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人,相亲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要是洪姨动不动就病恹恹的,不但不能照顾爸爸和白果,反过来还需要爸爸照顾,洪姨不就成了累赘了吗?爸爸的负担不但没有减轻,反而还加重了。这些念头疯狂地在白果头脑里窜动,白果突然发觉自己异常阴暗。
谁都不是钢筋铁骨,谁都不可能不头疼发热,就像白果常常肚子疼一样,那是不由自己控制的。洪姨身体不舒服,又不是洪姨自愿的。一个人生了病,是应该得到家人无微不至的照顾的,怎么可以埋怨洪姨呢?白果默默地责备自己。
白果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变得越来越复杂了?怎么会突然变得越来越不纯粹了?怎么会变得越来越刻薄了?白果曾经认为苗苗尖酸刻薄,曾经时常提醒自己千万不要那样。然而,白果感觉自己一不小心就变成了从前的苗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呢?难道正好验证了“人之初,性本恶”?如果洪姨不是后妈,而是亲妈,白果会不会在洪姨生病的时候顿生埋怨呢?苗苗说后妈无论如何无法和亲妈相比,反过来说,不是亲生的女儿就不会像亲生女儿那样心疼后妈?那为什么自己还会发自肺腑叫洪姨妈妈呢?既然叫了洪姨妈妈,为什么不会像疼亲生妈妈那样疼她呢?
白果意识到自己非常自私。
白果赶紧给爸爸打电话,询问洪姨的情况,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家。爸爸的声音倒还平静,连声说还得过些时候。话说到一半,洪姨接过电话,叮嘱白果去校园东北角那家叫白鹭的餐厅吃晚饭,说那里的饭菜可口,卫生条件也不错。白果心中荡漾起暖意和歉意,突然很想爸爸妈妈,柔声说:“妈妈,您没事儿吧?我等你们回家哦。”
接连考了三天试,人困马乏。暂时没有作业可做,是考试过后的唯一好处。左等右等,爸爸和洪姨都没回家。白果琢磨爸爸可能在开车,他们可能还有事情没处理好,就没再没完没了地打电话。实在熬不住了,白果早早把自己搬到床上,刚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爸爸和洪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白果全然不知道。
白果做了一个噩梦:课堂上,班主任公布月考成绩,白果考了全班倒数第一!
白果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正好是半夜。
白果暂时没了睡意,只好下床上厕所。
白果穿过客厅,爸爸和洪姨房间里的灯还亮着,隐约听见洪姨在啜泣,爸爸咕哝咕哝的,说什么听不大清楚。
他们吵架了?他们为什么吵架?他们也会吵架?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白果浑身一激灵,满脑子的问号飘飘忽忽。
白果小心翼翼地贴着门听,还是什么都听不清,依旧一头雾水。
“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哭哭啼啼的跟闹鬼似的。她事儿可真多,还真不叫人省心呢!”白果不由得嫌怨顿生。
白果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问青红皂白嫌怨洪姨。
白果失眠了。
(作者:张国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