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车原是朋友送给沈立的。
公司效益好了,朋友换了一辆四个圈的新奥迪A6,以前用过的这辆雅阁便给了沈立。这车买来不到两年,尚有七八成新,用起来十分称手。
上了车,沈立对朋友说:“你去哪?我先送你。”
“送我?”朋友笑着说,“这么大的喜事儿,不请我喝一杯?”
“改日吧!今天我还有事。”
“是与石虎有关的事吗?你真的不打算卖掉?”
“真的不卖!”
“那你还要去哪里?干什么?”
“这事弄得有些复杂了,你最好不要知道太多!”
“怎么?难道还有危险了?”
“看看后面吧,我们好像被跟踪了!”
朋友立即扭头向后望去。由于是闹市区,车速很慢,后面的车子一辆接着一辆挤得很乱,各种款型,各种颜色,首尾相连,鱼贯而行。朋友看得眼花缭乱,毫无头绪,摇摇头说:“你别是职业毛病吧,哪有什么跟踪的?”
沈立说:“看到那辆带着红牌的黑色奔驰么?”
朋友又回过头,费力地在车流中找到那车,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那是跟踪的?中间隔着好几辆车呢!再说,那牌照好像也不是本地的。”
沈立平静地说:“我可是在特种部队当过十多年兵的!好生看看吧,那是一辆挂着外省牌照的奔驰车,从宾馆出来就一直跟在后面的。”
“一直跟在后面?该不会是巧合吧?”
“不会有这样的巧合!”
“我们怎么办?像电影里面那样,甩掉它吗?”
沈立不说话,只把方向盘一打,拐上一条小道。
渝中区是重庆市老城区,楼房密集,马路狭窄,地势复杂,大街小巷密如蛛网。但沈立对这一地段的路径十分熟悉,他轻车熟路地穿过几条小道后,又回到大路,驶上了通往江北的嘉陵江大桥。
大桥还没走完,一直盯着后视镜的朋友忽然一声惊呼,气急败坏地吼道:“先人板板!真是见他妈的鬼了!”
沈立早已发现,那挂着外省牌照的奔驰也不知是如何跟上的,一上大路便如幽灵一般又出现在他们后面,中间仅隔了两辆车。
沈立突然加速,沿内环高速向前冲去。奔驰车也随即提速跟了上来,中间隔着的车辆被一一超越,距离越来越近。朋友歪着头,紧张地盯着后视镜,甚至能够看清驾驶座上那张被一副宽大墨镜遮住的脸。
虽有墨镜遮住,沈立仍然觉得那张脸有些眼熟。他稍稍放慢车速,让后面那车再靠近一些。这次他看清了,心中不由微微一惊:后面驾车那人,就是刚刚在宾馆大门外被自己提包撞过的那位瘦高个儿。
回忆当时细节,沈立恍然明白过来,并不是自己的提包撞了那瘦子,而是瘦子在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对提包做了手脚。他下意识地望望放在后座中间的提包,明白当时那人已经抓住了提包,他甚至感觉到那股向外拽的力道。然而,当时瘦子“咦”那一声又是什么意思?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吗?但那人脸上那惊诧的表情却不是装出来的。
沈立平静地说:“现在可以肯定,后面这车,就是冲着我这提包而来的!或者说,是冲着我包内的石虎而来的!”
“他奶奶的!”朋友被激起义愤,发起了重庆人的火爆脾气,骂骂咧咧地吼道,“你我本地佬居然被一外地车给咬死了,这要传出去,老脸还要不要了?今后你我在江湖上还混不混了?路径熟占不到他龟儿便宜,那就比比技术,看谁的盘子耍得圆些!老虎不发威以为是病猫嗦?!特种兵,给他来点绝活!”
雅阁时速提到120码、130码、150码,见车即超,一路狂飙。
奔驰不甘示弱,紧紧咬了上来。
沈立全神贯注,瞅准一条岔道,保持车速,手中盘子缓缓扳动,车轮画出两条十分流畅的曲线,小车悄然转向,无声驶上岔道。那速度,那方向,端的是行云流水,圆满自然,车上人丝毫没有失重的感觉。
朋友禁不住拍拍沈立大腿,翘起拇指赞了一个:“好球!”
后面奔驰车果然是猝不及防,发现目标溜走时已然驶过路口,那人下意识地来了一个急刹,结果车尾一横,猛地撞上防护栏,“噼里啪啦”,尾灯碎了一地。
朋友痛快地喊道:“嘿嘿!赶快去修理行吧!”
随后,朋友又忧虑起来:“看来,你有麻烦了!多半就是你那块石头惹的祸,就像书上说的怀什么之罪。你打算怎么办?知道是谁在跟踪么?”
“一无所知。难道,是递名片那女孩儿一伙的?”
“我看那女孩儿是大有来头,多半是连人带宝都看上了!这下你麻烦大啰。”
沈立无心开玩笑,让朋友在红旗河沟下了车,看看那辆奔驰并没跟来,便拨了一个电话,沿红石路向沙坪坝方向驶去。
傍晚时分,雅阁车悄无声息地驶进重庆大学校门,转过一排教学楼,穿过一段林荫小道,在一个绿树掩映、古色古香的小院前停下。
沈立提着皮包下了车,径直向院里走去。他注意到,小院门旁墙上挂有一块黄灿灿的铜牌,上面刻着两行古拙的黑色汉隶——
重庆大学
西南民族考古研究所
(作者:周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