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首先怀疑起来,再看看其他的田,清清的水里并没有游动的鱼儿,而刚刚插好的一田秧苗早已一片狼藉。
队长越看越蹊跷,忙叫众人停下,再去看木桶中,哪里有鱼?不过是一些草叶浮在水里。队长这才知道是中了人家邪术。最后查来查去,猜出是谢立维干的,但他却连连摇头否认。大家对他忽然生出莫名的敬畏,竟没人再去追究他的责任了。
正巧队里一个小孩病了,怏怏的不思饮食。有人说是走胎了,便问谢立维能不能治。谢立维看了小孩症状,只叫取一只鸡蛋来,他嘴里念念有词,用指头在鸡蛋上虚画一道符,然后丢进柴火灰里。十多分钟后扒出鸡蛋,剥开一看,洁白光滑的蛋白上现出一张五官齐备的娃娃脸。他让小孩吃下鸡蛋,然后捂着被子睡上一觉,第二天小孩就鲜蹦活跳地上山放羊去了。
谢立维牛刀小试,让乡里人刮目相看,从此他对地里的农活就更没兴趣了。
他开始走村串乡,寻找机会扬名立万。第一次出门遇到公社书记为父亲办丧事,客人多,搭起竹棚办流水席。无奈甑子里的饭老是蒸不熟,急得厨师满头大汗,抱起双手四方作揖,嘴里直嚷道:“是哪个行此下作手段!不看僧面看佛面嘛,这里可是公社书记家!”
谢立维听见,心知有异。走过去一看,只见灶下炉火熊熊,锅里热气腾腾,揭开甑盖,甑子里的米还是冰冷的毫无变化。于是谢立维提声发话说:“是哪位朋友,也该收手了!这么多人都还饿着肚子哩!”
几分钟后,仍没动静,谢立维就发火了,他面色铁青,大声说:“再不识趣,可别怪我下手太狠啊!”
说罢他去厨房拿出一把剔骨尖刀,揭开甑盖,看看还是生米,便一刀猛地向甑盖扎下。忽听一声惨叫,人群中有人倒地,双手捧着心口滚地而嚎,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额头淌下。谢立维走过去,蹲下,俯视着那人说:“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就这么点手段还敢卖弄?!”
那人已痛得面色惨白,哀求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好汉饶命!”
谢立维说:“让这么多人饿着肚子,人家几次三番求你,居然不知收手!你这种人,可恨又可怜!如不思悔改,以后还不知怎么死哩!”
说罢走过去揭开甑盖,见生米已煮成熟饭,伸手取下了甑盖上的尖刀。那人疼痛立止,如获大赦,爬起来灰溜溜地挤出人缝走了。
谢立维立刻被奉为上宾,书记亲自把盏相敬。
到了晚间,几位炮师放起三眼炮来。“咚咚咚”,你来我往,相互竞技,煞是热闹。那炮筒是用生铁铸的,一排三眼,装火药,扎引线,技术越好响声越大,一般人则根本放不出来。
一位炮师试探地对谢立维说:“你也来几响?我借你炮筒。”
谢立维笑着说:“恭敬不如从命!不过,我可不习惯用炮筒。”
说着,他去旁边田里抠了一团稀泥,堆在地上,然后用指头在稀泥上钻了三个眼,装上火药引线,却不去点,不慌不忙地去旁边水田里洗净了手,才笑着说:“哪个借我个火?”
众人十分惊奇地望着,有人心想:火药最怕潮湿,你现在装在稀泥之中,早成一团湿浆,它还能炸响?!且看你这场闹剧如何收场!
于是,有人热心地递过一杆点燃了的旱烟袋。谢立维接过,用烟头朝三根引线象征性地碰了碰,也不管点没点燃,就把烟袋还了人家。人们并没看见引线冒烟,久等不响,一致以为不过是他开的一个小小玩笑。哪知刚要转身离去,忽听“咚”的一声,接着又是“咚咚”两声,稀泥里火花一闪,蹦出了连珠三眼炮,而且声音清亮,震如霹雳,比谁的都响!
这下,人们一起望着他那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如见鬼魅,都觉得此人神鬼莫辨,高深难测,不由自主地对他生出敬畏来。
其实,谢立维所显露的,不过是几招非常浅显的法术。他干爹教他的,还有不少更为神奇的哩。但他不能将家底一次露尽,这已足够让他名声大震,远播四乡了。从此,他已有足够的资本去走村串乡了。
那时候,虽然到处都在破“四旧”、除迷信,但在僻远的山村,现代医学十分落后,人们对传统巫术仍是深信不疑。谢立维依靠几招简单的巫术和一张能说会道的利嘴,长年行走于川鄂湘黔边区的崇山峻岭之间,如鱼得水。有时遇到政府集中清理“四旧人员”,淳朴的村民对他是竞相掩护,让他躲过一次次劫难。
那些年,谢立维虽然谈不上什么快活,却是一生中最为逍遥自在的一段日子。想往哪走,全凭两脚兴之所至。而且无论到哪儿,都能受到乡民们热情的接待。最让他感到其乐无穷的,就是与人斗法。川黔湘鄂边区一带,被称为梯玛的民间巫师很多。他生性豪迈洒脱,碰上同行,忍不住技痒,便与人较量一番。赢了,不为己胜而自傲;输了,则立即拜人为师,切磋技艺。因而,他结识了不少同行,技艺也提高很快,在四省边区赢得了不小的声誉。
有一次,他听说一个十来户人家的小村子有鬼魅作祟,闹得小孩不安大人不宁,他们请了一个女端公做傩祭。谢立维来了兴致,想去瞧瞧热闹,顺便与人斗斗法。有人告诫说:“你可要小心!那女端公人称杨仙姑,法术很是高明。听说长得十分漂亮,二十多岁还没嫁人。要是做媳妇你俩倒还般配,斗法你多半是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