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双枪老太婆”
《红岩》小说里有一个“双枪老太婆”。那是个没有进监狱的华蓥山游击队队长形象。其实,真正的“双枪老太婆”也是渣滓洞的一位被敌人屠杀的革命烈士。她的名字叫邓惠中。“老太婆”牺牲时只有49岁。
1950年春,刚刚解放的重庆,到处是翻身的市民们和解放军在一起为被国民党反动派破坏得满目疮痍的山城进行精心的医治与重建的景象。这一天,一位身着威严军装的中年人来到渣滓洞,他向依然散发着焦灰味的监狱囚室献上了一束鲜花,然后默默地三鞠躬……
凄风苦雨山河破,
共求光明两手分。
中年双双入共党,
保国何惜献我头。
学年未满缵母绩,
闯关赴难不迟疑。
长江吹起进军号,
四川百姓着战袍。
这位军人在现场默咏了这首《吊难妻烈子》。后来知道,这位军人名叫邓福谦,他的妻子就是在“11·27”大屠杀中遇难的烈士邓惠中。邓福谦同时吊唁的还有他的儿子,与母亲邓惠中同时牺牲在渣滓洞的邓诚……
真实的邓惠中,与小说中的“双枪老太婆”有相似之处,也有很大差异。邓惠中生前的一位女战友的纪念文章中这样描绘她:
……我亲自听见,听见那笑声,那充满了热情与内容的笑声,这笑声让敌人在发抖——“你这匪徒!你这两脚兽,你除把我们的肉体弄成肉酱外,你还有什么办法?哼哈!我们的生命,我们的政治生命,已成长壮大了,将扬眉吐气于世界!”——惠中同志,我听见您响亮的笑了!我瞧见了您那豪侠的风度,刚毅的意志,对敌人威武不屈的精神。在很短的日子里,曾因工作关系认识了您,您有着和蔼爽直的面貌,有着待人谦和的高贵情感。您亲热的口吻中叙述着您的私生活,您的一对双生宝宝,当时约有七岁样子,是那样可爱,可他们在您培养教育下,就当了宣传工作的小英雄,打起金钱板来,神气逼真、生龙活虎地跳跃在我们的队伍中间,令我欣赏和羡慕不已。您告诉我,您的先生是如何到陕北,与他如何结的婚,在形式上虽然脱不了封建意味,但你们有了孩子以后的感情仍然深厚炽烈,精神上那么富有!您有领导的天才,您帮助了无数的农民,为他们解决了多少不平的事,在现实生活中去帮助了他们。您的散文投登各县报馆表现人民生活疾苦,讲述您如何适应着旧的家庭生活。抗日的时候,您为出征军人家属讲话,争取优待权利,替他们写信,同时又宣传抗战的意义,您动员了无数的农民,组织了他们。人们亲切地称呼您为“邓二姑婆”。您吸收了不少的同志,您办了一所私立小学,您救济了不少的贫苦儿童,在生活上教育他们进步。您常爱写诗,以此形式而改造环境!——天亮的前夕您竟牺牲了,死在这蒋匪特务们的手里,他们恨不得把您整个家都要铲草除根,连您的孩子都不肯放手,您那可爱的孩子也与您一起遭害……这血债如何算得清!
一位在“11·27”大屠杀中脱险的老同志则用另一种口吻评说邓惠中:邓惠中(女),老太婆,小脚,身体不好,老党员,丈夫在解放区,儿子和她一道被捕,受过刑,在狱中表现好。在岳武一带作农运,对当地武装起义很有贡献。
朱光璧,邓惠中的地下党上级领导和直接的单线联系人。他对邓惠中是这样介绍的:
邓惠中在193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她入党后,经常在外地任教和深入农村发动群众进行抗日。根据我所了解,凡是她任教的学校和工作过的地区,师生与农民对她的印象很好。她平时生活艰苦,同群众的关系很密切,特别是同广大农民和农村妇女打得拢来,没有架子,很亲近人,很多人都亲切地称呼她叫“老大姐”。她对工作认真负责,从不马虎,虽然她是一个过去缠过脚的女同志,年龄又比较大了,但为了工作,不辞辛劳,常常步行三四十里外去做群众工作,从不叫一声苦。邓惠中同志对党的工作,一贯积极。在她的直接培养教育介绍下,有七八个妇女先后加入中国共产党。她对党忠诚,为人正派。对任何同志都是热情关怀,特别是对上级领导同志既尽力保护其安全,更在生活上无微不至地照顾。真正是大公无私,真诚相待。她对自己的子女,既要求严格,又善于循循诱导。她的两个儿子,为了党的事业,一个流尽了自己的热血;一个在工作台中因积劳成疾,医治无效而去世。两个儿子后来都光荣地成为了烈士。她女儿叫邓叶芸,在她被捕的前一天被敌人抓去,后来转移到合川集中营,由于平时接受她母亲的革命气节教育,因而被捕后,尽管敌人用竹棍子夹在她的手指缝里(当时只不过十四五岁)使劲往一起挤,手指就好像断了似的,痛得她钻心,但邓叶芸始终坚贞不屈,一心想着决不能让叔叔孃孃遭殃,决不能让他(她)们受罪;一心想着叔叔孃孃这样好的人,这样的正直无私,就更加坚强,更加痛恨敌人。
邓惠中同志在1948年8月5日被捕后,据从各方面的了解,她的表现是很好的。在岳池的敌人审讯她时,曾劝她“自新”,她狠狠地打了岳池县一个臭名昭著的特务头子曹茀知(1952年11月27日被我政府公审枪决)的耳光,从而她受了一顿苦刑,并被押出敌人的法庭把她捆绑在一个钉牢了的凳子上,任何亲人都不让见面。邓惠中同志被捕后,敌人对她曾进行了多次刑讯。当她还在岳池监狱时的一个早上,敌人把她的女儿邓叶芸押到伪衙门里的一个审讯室里,邓惠中同志也早被押到这个审讯室内,女儿见到妈妈瘦得皮包骨头的样子,禁不住痛哭起来,邓惠中同志既英勇又慈祥地对她说:“叶芸,你不要哭,抬起头来,还是听听我的口供吧。”当即有一个国民党的法官拿起一张纸就念起来,其中,除了问邓惠中同志的姓名、年龄等外,又问邓是不是共产党员?邓答:“是。”问:“上级是谁?”邓答:“不告诉你。”又问:“穿的什么衣服?”邓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说:“穿一件蓝衣服。”还问:“彭华秋、周淑瑞是不是党员?”答:“不是。是群众。”随即敌人决定将邓惠中转移到别的地方去,并提出要把邓叶芸也从岳池带走。当时邓惠中同志说:“她太小,让她留下吧!”当天,敌人押着邓惠中、邓诚和其他一些同志到了渣滓洞监狱。
总之,邓惠中同志被捕入狱以后,我所知道的凡是她所熟悉的人没有一个被牵连。说明邓惠中同志不但对自己的子女进行革命气节教育,而她自己也完全以身作则。再拿我来说,邓惠中同志明明知道我是她的上级领导,而且到过我住的地方两次;还有,在我们第九工委作掩护机关和联络工作的邓淑华同志,是她在岳池亲自接受入党的一个同志;另外1942年下半年她在南充青居小学任教时,与袁崇校、袁纯洁等是同一个支部,但所有上述关系,都没有任何一个受过牵连和影响……
一个缠脚的旧式妇女,能够成为一名中国共产党党员,这本身就有些传奇,可邓惠中则不止于此,她还是个使刀弄枪、令敌人闻声丧胆的“双枪老太婆”就更传奇了。关于邓惠中的传说,在民间有多种版本,这里选择几个她与枪的故事。
“假枪真用”:已经是几个孩子的妈妈的邓惠中参加革命后,做梦都想得到一支枪,但就是没有机会。她便学儿童们的办法,用竹子做了一支假枪,学瞄准射击。学校内每当童子军用棒当枪操练时,她也跟着学操练枪上肩、枪放下、卧射、跪射、立射等动作。为了熟练枪法,她还经常秘密地在家后门外的巷道里练习。她练枪法时,关上后门,叫大儿子和二儿子在前门外放哨。如有人来,便用早已约定的暗号告知她,好立即停止。
“得到枪和学用枪”:1948年以后,上级党委派她去指导岳西地下党支部工作时,支部给了她一支手枪,她喜出望外,爱不释手。以后,上级党的书记蔡衣渠又发了一支手枪给她。她一段时间有了两支枪,这就是“双枪老太婆”称号的由来,其实邓惠中那时还不到50岁。可在那个时候的乡村,50岁的女人算是老太婆了,加上她邓惠中已经有二儿一女,何况大儿子也有人给说媳妇了,有人叫她“老太婆”,邓惠中本人并不介意,后来她使着双枪也在外人面前说“我这个双枪老太婆”如何如何,“双枪老太婆”就这样出名了。当然,更出名的是她带领游击队一次次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的故事。
再说,邓惠中得了这两支枪后,无比高兴。她抓住一切机会练习使用,首先是明了枪的性能,再练习上子弹、下子弹,然后练习如何携带在身上而不暴露。特别是如何做到百发百中、弹无虚发。
“设计巧借枪”:离开战只有四五天时间了,直属支部游击队小队又增添了十多名战士,尚差十多条枪,怎么办呢?邓惠中找党支书商量有无办法。支书说:形势逼人啰,我们现在也顾不得什么亲戚家族了,这里有几个财主家里有枪,或许能从他们那里借枪?有个财主对游击队的“借”枪很生气,邓惠中等“借”枪还未出门,他就在后面嘀咕说,明天就到乡公所报告你们抢枪的事。邓惠中听后折身对那老财主笑道,告诉你,这枪是你们家的,可现在已经到了我们手里,但我们一未向你打枪,二未破门而入,三未伤害你家人,你说我们是抢枪,谁能说得清?依我看,你不报则罢,真要去报了,恐怕反而替你自己找麻烦,那乡公所几个爷儿们不趁机敲你一把才怪!这老财主一想邓惠中讲得有道理,只好把舌头一伸,好像吃了一根苦瓜似的,低头轻声道:“还是你双枪老太婆厉害!”
“双枪老太婆”的传奇可多得很。有人说她走路疾步如飞,可邓惠中其实是缠小脚的女人,只是参加革命后她把裹脚布撕了,双脚开始成了“解放脚”,为了保持行军时方便和快捷,她走路总让人感觉是一跳一跳的,所以当地百姓中传说“双枪老太婆”又有“飞毛腿”之称。
这么个女游击队队长,她在自家的孩子眼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下面是她女儿邓叶芸的回忆:
我妈妈原名张惠中,本是一个农村姑娘。结婚后,在爸爸的支持下进四川岳池县女子师范学校学习。报名时,她怀着对共产党员的爸爸的钦佩和深情,干脆改名叫邓惠中。我爸爸邓福谦,是个小学教员,1938年为了抗日救国,突破国民党的重重封锁,从重庆去延安。妈妈送走爸爸之后,勇敢地承担起了抚养和教育三个孩子的重担。因为爸爸走的时候,为了凑路费卖掉了仅有的一点家产,妈妈只好靠教书来维持全家的生活,日子过得十分艰苦。1939年,妈妈光荣地加入中国共产党,秘密地从事党的地下工作。那时我只有六岁,我的两个孪生哥哥才11岁。为了发动农民参加抗日斗争,妈妈把哥哥邓永义、邓诚放在家里,托姥姥照管,带着我到了农村。她在乡村一边当教师,一边为党的工作奔走于穷乡僻壤之间。由于经常住山间的破庙,山水沿着石墙渗下来,屋里非常潮湿,不久,妈妈身上就长满了疥疮,一直到她被捕入狱也没好。
妈妈在乡下工作了四五年,后来工作紧张,把我也送回了家,姥姥去世后,我们三个孩子只好独立生活,饱一顿,饿一顿,每当我们看见别的孩子穿得干干净净背着书包上学,心里非常羡慕。我们的妈妈只有过年才回来住几天。记得有一次,妈妈捎信叫大哥去取生活费,约定在半路上某个小店门前见面。我们兄妹三个头天晚上就睡不好觉,想妈妈也许会顺便捎点好吃的东西来,高兴极了。第二天一清早,大哥就起来上路,我们在家里等呀,太阳都落山了,才把大哥盼回来。原来大哥在约定的地方一直等到下午,还不见妈妈的影子,眼看太阳偏西了,肚子也饿得受不了,才无精打采地回来。我们一听说没看见妈妈,失望得哭做一团。
我们三个无娘管的孩子生活极其困难,身体一天天瘦下去。邻居看到我常常怜悯地说:“这孩子的脖子都像磨盘芯了,她妈妈为什么不回城教书?”我想妈妈,但不理解妈妈为什么竟忍心扔下我们到山沟里去教书。有一次,妈妈回家,我终于憋不住问她为什么不照看我们。妈妈说:“我也想你们!但是,现在有成千上万的孩子在日本帝国主义的铁蹄下生活,为了救他们,也为了你们以后能过上幸福的日子,我只好暂时扔下你们,你们要谅解妈妈。”听了这番话,我更加敬爱妈妈了。
……
(1948年)8月2日晚上,妈妈化装回来,说二哥被捕了,教我们有人问时应如何对答。八点多钟,外面有人敲门,说是清查户口。妈妈从后门逃出,我去开门,冲进来十几个持枪的国民党匪兵。他们搜查了一阵,没有发现妈妈,就把大哥、张淑珍(二哥的未婚妻)和我投入了监牢。
入狱的第二天晚上,两个国民党匪兵传我去审讯。他们用枪顶着我的后背,经过黑森森的小道,走到县衙门后面的参议院里。一进门,就听到一阵惨叫声。这分明是妈妈的声音啊!我拼命往里冲,一只大手把我抓住推到了旁边的一间屋子里。过了一会儿才让我进去,在走廊里,迎面碰见我二哥,他一瘸一拐地从我身旁走过,眼睛里射出愤怒的光芒。等我走进屋子,看见了妈妈。两个审讯官对我用了刑,问我家里来过什么人,但终于问不出什么情况,其中一个把枪往桌子上一摔,说:“拉下去,和她妈妈、哥哥一起枪毙!”我心想既然我们全家遭了殃,能和妈妈、哥死在一起也就很好了。没想到匪兵没有枪毙我,又把我押回了监狱。
几天以后的一个上午,两个宪兵把我带进县衙门。一抬眼,我看见了日夜思念的妈妈。她坐在长桌子旁边,头发白了许多,清瘦的脸上一双有神的眼睛紧盯着我。我跑到她身边,紧紧地依偎着她,想起那天晚上妈妈的惨叫声,我哭了。妈妈用手抚摸着我的背,轻轻地说:“芸儿,不要哭,抬起头来!”旁边一个穿便衣的家伙说:“你妈妈就要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你跟不跟她去?”我在狱中听人说,敌人所谓的转移,常常是秘密处决。就在我一愣神的工夫,只听见妈妈抢着说:“她是个孩子,不懂得什么,不必了吧。”然后,敌人把我带出来了,妈妈还想说点什么,刚一开口,就被宪兵一把推到一边,那宪兵还恶狠狠地说:“不许说话!”我目送着妈妈被押走了。
在这生离死别的关头,我哭成一团,竟没有能再看妈妈和二哥一眼。但是,我心里暗暗唤着自己的名字:“叶芸呀叶芸,你要为妈妈、二哥报仇!”当天下午,一个管监狱的兵悄悄地送来一张条子,是妈妈写的,她叫我好好生活,照顾好张淑珍。
从此以后,我就再没有见到我的妈妈,1949年7月,形势越来越紧张,国民党见情况不妙,把我们押送到合川集中营。11月,家乡解放了,我从牢笼中飞出来。国家是我们人民的了!天空显得这样碧蓝而深远,大地变得这样美丽和宽广,我从未感到过如此自由和幸福,日夜盼望着妈妈和二哥回来。有一天晚上,我梦见妈妈、二哥喜气洋洋地回来了,我狂喜地大叫一声,就醒了。看看黑漆漆、空荡荡的屋子,眼泪止不住淌出来。大哥被我哭醒了,但他装着睡熟的样子。第二天,他赶快把我送到乡下二姑家。二姑和表姐妹们想尽了办法逗我高兴,但是,我实在惦记妈妈和二哥,偷偷地跑回了家,这才知道,妈妈和二哥已被敌人杀害了……
敌人抓到“双枪老太婆”邓惠中,简直疯了一样的高兴,因为这等于是他们继“捣毁”《挺进报》后,又“粉碎”华蓥山游击队的一个重大“胜利”。故一抓到邓惠中,敌特机关上下就全都行动了起来,动用一切力量企图让这位传奇的女游击队队长在他们的面前服输。但是他们想错了。第一次受审时,邓惠中除了承认自己带暴动游击队打过地主老财主外,其他什么也没有承认,尤其是没有承认自己是共产党员。第二次又提审邓,当邓惠中仍不承认是共产党员时,特务就叫了一个名叫陈永福的半瞎子和一个姓贺的学生出来作证。邓惠中一见这两个叛徒就大骂了陈永福等人一通,后来曹茀知要她交出共产党的负责人和其他的党员,邓惠中冷冷一笑,答复了曹:我的负责人就是有名的毛泽东、朱德同志,你这个毛虫狗官敢不敢去见嘛?曹说你交代岳池县的共党就行。邓马上摇头说,岳池县的我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向你说的,这是我们共产党人的规矩和习惯。曹茀知又问:岳池县有多少共产党员?邓说:多得很!不但岳池多,而且目前世界上几乎有一半国家都有共产党,尤其是苏联,全是共产党。中国已解放了的三分之二的土地上也全是共产党人!你要我帮你介绍认识他们,你敢去那里吗?邓惠中接着就大骂曹茀知:你这一个毛虫狗官不干为人民求解放的好事,专门干坏事,你想把共产党搞垮整绝,你是白日做梦!告诉你,中国不久就要全部解放,你好事不干,坏事做尽,看你今后如何交代!曹气急败坏道:你竟敢威胁到我头上来了!便指挥手下对邓惠中动刑。这时,几个差使把邓架到了后堂,把她的一对大手指拇钉在板凳上,又将其身子用麻绳绑在铁桩上,然后用麻绳做的鞭子抽打她,逼她交代。邓仍然不屈,并大骂曹是民族的败类,法西斯的走狗。见邓不招,反而骂他,曹茀知火冒三丈,又叫手下加刑,用削尖了的竹签子直接往邓的手指甲里边打进去,邓惠中的十指立即鲜血直流,昏死过去……后来曹茀知又用猪毛穿乳头等十分下流的毒刑想让邓惠中“招供”,其结果招来邓惠中更猛烈的痛骂,根本得不到一句像样的话。最后曹茀知见硬的不行,又将邓惠中的儿女全都逮捕来了,跟邓惠中讲条件:如果你交出其他共产党员来,全家就可以一齐放了,如果死心塌地不交代,就杀你全家。邓惠中不愧是“双枪老太婆”,她根本不吃这一套,反而又大骂曹茀知,说“我和我全家人都不怕死,怕死的只有你们这些反动狗官!你若杀了我,将来自有人要杀你,血债一定要用血来还,你记好这句话!”曹茀知不得不摇头罢休,并对同事说:他跟班站堂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厉害的女人!不久,国民党中央来令说,凡是捉到真正的共产党员,本地不能关押,一律送重庆渣滓洞监狱,就这样,邓惠中和她的二儿子邓诚被押解到了渣滓洞……
到重庆的这所“人间地狱”的牢房后,一听说是“双枪老太婆”来了,渣滓洞监狱的难友们欢欣鼓舞,都想目睹一下女英雄的风采。不过,据后来脱险的同志讲,当他们见过邓惠中后,都说:原来“老太婆”并不老,而且看上去也是很普通的一个妇女,只是有些人高马大,由于她裹过小脚,走路姿势有些独特。总之在同志们的眼里,邓惠中只是个平实的老大姐而已。
在敌人的监狱里,邓惠中时时处处以老大姐的身份,在女牢房内积极发挥作用,特别是对那些身体虚弱的年轻同志,时常帮助和关照她们。别看邓惠中年岁比较大,但她也很活跃。狱中组织的春节联欢会上,她提着竹筒,扭着有些笨拙的身姿跟着大伙儿扭秧歌,给同志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1949年11月27日夜晚的那场大屠杀中,邓惠中和她的儿子邓诚,同一时间被残暴的敌人用机枪扫射而牺牲。“双枪老太婆”邓惠中,牺牲时其实也只有49岁。一个女人的这个年龄,如果在今天的话,仍然是娇艳和风采照人的年龄,然而在革命斗争时代,49岁竟成“老太婆”了。革命者的牺牲常常是多方面的。
(作者:何建明 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