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5日,第33届全国图书交易博览会在重庆开幕。这场由国家新闻出版署主办、重庆市人民政府承办的文化盛会,以“书香中国阅读之美”为主题,汇聚全国千余家单位,聚焦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播与全民阅读氛围营造。
开幕式后,作为书博会的重要配套活动,由重庆市全民阅读活动办公室、重庆新华出版集团主办的“陆海讲读堂”第九期如期举行。著名作家、故宫博物院研究馆员祝勇携其《故宫文物南迁》《国宝》等作品亮相,以文字为桥,串联起紫禁城与山城重庆的百年情缘,揭秘抗战时期故宫文物南迁的壮阔史诗。
一场跨越千里的重逢:重庆与故宫的历史羁绊
活动现场,主持人秦杉以“跨越千里的重逢”定义此次对话——100年前,故宫文物南迁途中,重庆曾是至关重要的守护者与见证者;如今,祝勇带着书写这段历史的作品回到重庆,恰是历史与现实的深情对话。
“重庆的美与厚重,总让我心生敬意。”祝勇坦言,为创作与拍摄,他曾多次踏访重庆,这座城市与故宫的渊源早已刻入记忆。抗战时期,故宫南迁文物曾分存于巴县(今巴南区)等地,而如今的重庆故宫文物南迁纪念馆,不仅是网红打卡地,更是全国首个地方建立的故宫文物南迁专题博物馆,“它让这段散落的记忆有了具象的依托”。
这种羁绊在历史中早有伏笔。1937年“七七”事变后,故宫南迁文物与其他单位文物分三路入川,其中80箱存放巴县,7287箱存于峨眉,9331箱藏于乐山。1946年,这些文物先集中于重庆,次年才运回南京。“重庆是文物南迁路线上的关键节点,更是文明火种的临时庇护所。”祝勇的话语中,满是对这座城市的敬意。
从紫禁城到博物院:一个名称里的时代变迁
近期,北京中轴线申遗成功成为热议话题,而故宫作为中轴线上的璀璨明珠,其从“紫禁城”到“故宫博物院”的名称之变,被祝勇视为历史变迁的缩影。
“1925年故宫博物院的成立,是封建帝制落幕与文明归属权转变的标志。”祝勇解释,从皇家禁地到人民共享的文化殿堂,这一转变背后,是“文物属于民族、属于人民”的理念觉醒。今年恰逢故宫博物院建院百年,回溯历史,1914年古物陈列所的成立为其埋下伏笔,而1925年的正式定名,让曾经的“皇家私藏”成为“国家瑰宝”,“这不仅是名称的更迭,更是文明传承方式的根本变革——从少数人的独享,变为全民族的共同守护”。
打捞尘封记忆:为何要书写文物南迁?
随着一段短片的播放,现场观众仿佛被带回1933年那个风雨如晦的春天:山海关失守,北平危在旦夕,故宫人立下“人在文物在”的誓言,将1.9万箱打包南迁,穿越大半个中国。这段被称为“文化长征”的历史,曾一度鲜为人知。
“15年前,知道这段历史的人寥寥无几。”祝勇回忆,一次“两岸同走南迁路”活动让他接触到多位亲历者,他们的讲述揭开了历史的面纱。此后,他踏遍南迁路线,寻访文献、实地考证,最终写下700余页的《故宫文物南迁》,却仍觉“未能穷尽历史细节”。
“没人知道路有多远,没人知道要走多少年。”祝勇引用短片中的台词,感慨南迁之路的艰辛:文物分北、中、南三路迁移,经战火、洪水、瘟疫洗礼,却创造了“零丢失”的奇迹。而这背后,是故宫人“用血肉与智慧守护文明”的牺牲——有人在寻找船只时坠江身亡,墓地至今无存;有人数十年与家人离散,临终仍牵挂文物安全。“这段历史不该被遗忘,它是中华民族在危难中坚守文明根脉的证明。”
《国宝》:用文学照亮守护者的灵魂
如果说《故宫文物南迁》是“物证”式的历史还原,祝勇的长篇小说《国宝》则是“心证”式的人性书写。这部60万字的作品以“家映国”的双线叙事,通过文物护送者那文松一家的聚散,折射出大时代下个体与文明的命运交织。
“非虚构写‘事’,小说写‘人’。”祝勇坦言,创作《国宝》的初衷,是想让读者看见历史宏大叙事下的“个体褶皱”。书中主人公那文松融合了庄尚严、吴瀛等多位故宫人的影子,他与妻子梅遇影的分离、弟弟那文柏的参军、岳父的牺牲,无不映射着真实历史中“家与国”的撕扯。“最打动我的,是那些守护者的纯粹——他们拿不到工资,却因‘保护文化根脉’的信念,在颠沛中坚守。”
为还原历史现场,祝勇在书中嵌入大量细节:老北京人用“烟卷”点燃爆竹的习俗、不同地域的方言特色、文物打包的技艺……这些“细如发丝”的描写,让读者得以触摸历史的温度。“比如重庆巴县的存放点,我实地探访时发现,当时不仅有深山老林的隐蔽之所,还有银行金库这样的‘专业仓库’,通风防潮的设计,体现了守护者的智慧。”
悲剧中的力量:为何让笔下人物历经磨难?
《国宝》中,那文松一家的家破人亡、郭之南在胜利前夜的牺牲,让读者扼腕。祝勇坦言,创作时“几度落泪”,却坚持不回避历史的残酷。
“小说的‘狠心’,远不及历史的悲壮。”他举例,一位故宫人在宜宾寻找运文物的船只时,因甲板漏洞坠江身亡,其老母亲至死不知儿子已离世;还有人在护送途中感染瘟疫,临终前仍紧抱文物清单。“这些真实故事,比小说更令人心碎。”
在祝勇看来,悲剧的意义在于反衬人性的坚韧:“正是在妻离子散、生死未卜的绝境中,‘人在文物在’的誓言才更显沉重,守护文明的信念才更见光辉。”他强调,历史从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由无数个体的牺牲与坚守写就的“活态史诗”。
文字与光影:两种方式的文明传播
活动尾声,祝勇分享了自己作为纪录片导演的创作感悟。从《苏东坡》到《天山脚下》,他将文字的“静谧”与影像的“灵动”视为互补的传播方式。
“文字能给读者无限想象空间,而影像能让历史场景更具象。”他以《国宝》为例,书中对《溪山行旅图》的描写,可让读者在脑海中构建画面;而纪录片镜头下的文物与迁徙路线,则能直观呈现历史现场。“无论是文字还是影像,终极目的都是让文明‘活’起来——让今天的人读懂文物背后的故事,理解守护的意义。”
文明的回响:让守护的故事永远流传
活动在热烈的掌声中落幕。从书博会的“书香中国”主题,到陆海讲读堂的“文明守护”议题,这场对话既是对历史的回望,更是对未来的启示。正如祝勇所言:“文物是沉默的历史,而阅读与讲述,能让它们开口说话。”
当观众带着对《故宫文物南迁》《国宝》的期待离场时,重庆这座城市与故宫的缘分,早已超越了历史节点的意义——它成为连接过去与现在的纽带,让“守护文明”的精神,在书页间、在对话中,永远传递下去。